南宮望道:“如此等罪大惡極之人,死有余辜,殺了便殺了,韓大俠不必覺得內心有愧。”宇文傲也道:“諸如此類之人,留在世上殘害無辜百姓,倒不如死了的好。韓大俠俠骨仁心,總是在替他人考慮,殊不知你就算是替他考慮,他也未必就會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南宮鷹道:“依我看,韓大俠殺得好,殺得痛快,就要像當初正道人士剿滅赤羽幫,對這幫人就要全部鏟除,免得留在時間,為禍世人。”
風逸寒聽得“赤羽幫”三字,一時愣在當場,心中五味雜陳,眾人看他不言語,以為他還在悔恨剛才的殺人之舉,南宮望走上前去對風逸寒笑道:“韓大俠,殺掉惡人是為了百姓少受苦,乃是功德一件,如今天色已不早,前路尚有許多未知兇險,我們還是加緊趕路吧!”風逸寒回過神來,若有所失地點了點頭。
于是眾人又向前而去,隨著那山勢蜿蜒而上,前路行的更是艱難,又約摸行了三四里路,眾人只覺豁然開朗,那半山腰露出一個平臺,平臺上有許多房屋,顯然是人工將山腰處鏟平然后修筑的,那房屋中顯然有人活動,聽見風逸寒等人的腳步聲,已經陸陸續續走了出來,共有二十余人,皆是面目猙獰的大漢,這幫面目猙獰兇惡的漢子看著風逸寒等人,眼中不約而同露出詫異的表情,看見后面的楚含煙,卻都又紛紛露出一副副貪婪的色相。
風逸寒等人站定后,對方早有人走上前來,來人約摸五十來歲,是一個禿頭之人,臉上有一塊疤,身形有些佝僂,他看了看風逸寒等人,陰惻惻地笑道:“幾位來此處有何貴干?”
南宮望回頭看了一眼風逸寒,見風逸寒不說話,對那漢子冷笑一聲高聲道:“我等到此,是來為平樂鎮二百多死去的冤魂請命而來!”
那禿頭漢子聞言突然笑了起來,他身后的二十余位漢子都跟著笑了起來,禿頭漢子笑罷道:“我道你等是做什么而來,原來卻是找死而來!”
突然轉過頭對身后之人道:“兄弟們,今日有人找上門來,我們一定不能怠慢,男的全部殺死,女的留下,回頭去向老大請功。”那幫人哄得應了一聲,便一同向風逸寒等人圍了上來。風逸寒等五人,不一會全部被這幫兇賊圍在當中,宇文傲高聲道:“今日之戰,對方全是十惡不赦之兇徒,我等大可放手一戰,不必手下留情!”話音剛落,已取出手中的長槍躍步上前,向離得最近的一個兇徒刺去,那人閃躲不及,直接被宇文傲的長槍刺穿胸膛,當場斃命,眾兇徒一下嘩然,向風逸寒等人圍攻過來。
眾人一時陷入混戰,楚含煙此時深陷混戰之中,不能獨善其身,亦只能出手與對方打起來,只是對方雖然盡是兇悍之徒,見楚含煙美貌,又是女子,對楚含煙卻不忍下重手,殊不知楚含煙卻是高手,不一會卻被她傷了好幾人。風逸寒穿梭于人群之中,拳腳并用,這幫草寇之人,哪里會是風逸寒的對手,不一會竟被風逸寒殺死數人,南宮望父子實力稍弱,卻也傷了兩人,宇文傲長槍亂舞,不一會也殺了二三人。
這幫兇徒終不是對手,沒有片刻便已死傷大半,那禿頭漢子見情況不對,口中吹了一聲口哨,那剩余的兇徒聽見口哨聲響紛紛后退,那禿頭漢子又吹了一聲口哨,那聲音極是怪異,南宮望等人聽了,只覺得此哨聲極是難聽,此聲音傳入風逸寒耳中,風逸寒身軀卻不禁震了一下,心中竟涌起一種久違的熟悉感,正驚疑之時,只看見那平臺上最大的一間屋子突然“嘭”地一聲開了門,一個身影如旋風一般從屋中飛了出來,眾兇徒看見此人,似乎看見了救星,口中不住喊道”老大,老大……”那人身形最后停在眾兇徒前面。
只見那人長得甚是高大,一臉橫肉,面相甚是兇悍,他用一雙怪眼掃視了場中的五人一下,用一種低沉沙啞的聲音道:“到我的地盤,殺我的人,是何道理?”
南宮望高聲道:“你等濫殺無辜,平樂鎮兩百余人,與你等何怨何仇,為何做下此等傷天害理之事,我等此來,便是為那二百多冤魂報仇!哼!”
風逸寒初聞那聲哨聲,便感覺有些熟悉,此時親眼看見那漢子,眼中的神情突然變得很復雜,原來是他,原來他還沒死,雖然已經過了兩年多時間,但是風逸寒依然認得站在他對面的這個人,便是當年赤羽幫的“七兇”之首申屠烈,“七兇”歸風逸寒直接領導,他對申屠烈已是再熟悉不過,那年圍剿赤羽幫,原以為全軍覆沒,沒想到他竟然活了下來。風逸寒此時看著申屠烈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憤怒,此時的風逸寒已是再世為人,此時能碰見昔年幫中舊友,原是應該高興,誰知對方依然卻依然在濫殺無辜,如今這累累血債該由誰來償還,風逸寒看著對面的申屠烈,不禁陷入矛盾與痛苦之中。
那申屠烈突然狂笑一聲,怒聲道:“今日你等傷我手足,我便要你們留下命來。”宇文傲冷笑一聲道:“賊子休要猖狂,吃我一槍再說。”手中長槍如銀蛇吐信,直向對面的申屠烈刺去,申屠烈“嘿嘿”一聲笑,閃身讓過長槍,一個縱身突然已到宇文傲身邊,宇文傲大驚,未想到此人動作如此之快,正待閃避,卻不料已被申屠烈一掌擊在胸口,宇文傲只覺得一股大力擊在胸口,內腑一時激蕩不已。那申屠烈又是一掌擊在宇文傲小腹,宇文傲支撐不住,后退兩步倒在地上,面現痛苦之色,南宮望父子見狀,兩人一同迎了上去,申屠烈怪笑一聲道:“來得好!”便以一敵二,雙掌翻飛,與南宮望父子戰成一團,南宮望父子剛才見對方與宇文傲交戰時,便已知道對方是個高手,但一交手才知道,自己遠遠不是對方的對手,沒有兩招,二人便被申屠烈打到在地,無力還手,申屠烈正待出手將南宮望斃于掌下,只見一個身影突然來到身前,一股綿力將自己的右掌推向一邊,然后又是一股力朝自己胸前涌來,自己竟拿不住樁子,不自覺向后面退了幾步。申屠烈心中不禁大駭,心道此人到底誰,競有如此深厚的內力。
放眼看去,只見南宮望身前站著一個少年,蠟黃色的面龐,看著自己的眼神竟有幾許復雜。申屠烈知道,對方無意傷害自己,才用了綿力將自己推開,如果對方是有意要傷害自己,便可直接用剛猛的招式下手,屆時自己怕多半會受傷,但申屠烈內心又是極為高傲之人,見對方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心中更是不服氣,口中道:“來來來,小子,讓大爺好好看看你的斤兩!”身體像豹子似的縱身一躍,向風逸寒撲去,風逸寒閃身避開,申屠烈攻速如閃電,卻被風逸寒手下一一化解,兩人不一會交手已經幾十招,風逸寒只是閃避防守,卻不主動進攻,申屠烈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想當年,他的武功是在赤羽幫眾多高手中的前幾位,在整個江湖中也罕有敵手,今日碰見這個少年卻讓人感覺深不可測,還有,對方是明明就在讓自己,這一點也讓人頗為費解。
二人又打了十幾招,只見風逸寒突然發力,一掌拍在申屠烈胸口,申屠烈整個人飛了出去,足足有丈余遠距離,那申屠烈摔倒在地上,卻絲毫不感覺疼痛,他摸了摸胸口,胸口被對方擊中的地方也未感覺到疼痛,他心中驚疑不定,對方若是想殺他,想必易如反掌,那對方故意手下留情,又是何意?他死死盯住對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在幾年前,那時的他還在葬鷹山上,他身為“七兇”之首,一直桀驁不馴,那一天,幫主突然要“七兇”全部受幫中的一個年輕高手領導,那個年輕高手,名字叫風逸寒。
申屠烈何等高傲之人,如何愿意屈居于一個年輕小輩之下,于是他向幫主提出了條件,如果風逸寒能夠打敗他,他便愿意率“七兇”臣服于風逸寒,心甘情愿受其領導,幫主答應了,于是這場決斗便成了那一年赤羽幫最轟動的大事,那一戰,申屠烈本來信心滿滿,誰知自己使出渾身解數,也不是那風逸寒的對手,對方當年打敗自己,也是如此,將自己擊飛,自己卻沒有受到任何損傷,這是何等高深的武功,這是何等深厚的內力,申屠烈當時便佩服得五體投地,輸得心服口服,從此一心一意臣服于風逸寒差遣,只可惜赤羽幫樹敵太多,惹得正道圍剿赤羽幫,最后全幫覆沒,自己當日若不是使了一招金蟬脫殼,找了一個和自己身材相貌相像的人頂替自己,也必定逃不過一死。
今日和這位年輕人交手,和當年與風逸寒的比試的場景何其相似,對方到底是誰?他將眼睛瞇成一條縫,仔細打量著對方,風逸寒也看著他,眼中滿是復雜的神情。申屠烈察覺到對方的眼神,心中不覺一動,緩緩道:“小兄弟,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敢問你的尊姓大名。”風逸寒嘆了一口氣道:“我姓韓,我叫韓一風!”
申屠烈聞言心中略微有些失望,風逸寒繼續道:“你可知道,我能夠殺死你!”申屠烈點點頭道:“我不是你對手,你確實可以殺死我!”風逸寒又道:“平樂鎮二百多人枉死于你等之手!你等總要有個說法才是!”申屠烈冷笑一聲道:“如今我方也有十余人死傷在你等手中,此等代價,怕也是夠了!”
風逸寒看著申屠烈,緩緩道:“若要想活命,答應我三個條件!”申屠烈道:“是何條件,愿聞其詳!”風逸寒背轉過身,望著天上的浮云道:“第一,我要你將你手下全部遣散。第二,將此地房屋全部燒毀。第三,你要對天發誓,從今以后棄惡從善,絕不濫殺無辜。”
申屠烈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僅剩下的十來名手下,也多是傷痕累累,那些人雖然之前都甚是兇悍,而此時面上都露出懼怕之色,申屠烈對風逸寒問道:“如果我不答應呢?”風逸寒嘆了一口氣道:“如果你不答應,我只有讓你們全部都死。”
申屠烈低下頭沉吟了半晌,突然抬起頭道:“好,我答應你!”然后轉過頭去,對那十來名手下道:“今日我等技不如人,如想活命,大家都散了吧,各自逃命去吧,打家劫舍終非長久之計,今日一別,有緣再見!”說著向他們揮了揮手,那十來名漢子起初仍舊是猶猶豫豫,不敢走,后來有一名嘗試著走了出來,見沒有人阻攔,便嘗試著朝山下走去,南宮鷹之前擋在路口,南宮望拍了拍南宮鷹,對他使了個眼色,南宮鷹會意,挪動身子將路口讓開,那名漢子便快步向山下而去,有了第一個人,便逐漸有了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不一會,十來名漢子全部離開了,申屠烈見自己的手下全部離開,心中像落下了一塊石頭。
他回身找了一個火折子,將此處的房屋全部一一點燃,那房屋全部是木柴所筑成,不一會所有房屋全部燃起來,燃燒的火焰中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眾人只覺得那平臺之上熾熱的氣浪一股一股涌來,臉上,身上只覺得燥熱無比,那房屋一直燒了好久才逐漸熄滅,此時已是日落西山,申屠烈望著化為灰燼的老巢,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感情,就像當日赤羽幫被圍剿時一般,說不出是心痛,還是惋惜,他在兩年前已見過赤羽幫全軍覆沒,他不忍心今日再看見自己親手拉起來的這一伙兄弟全部死在自己面前,所以在對方提出條件的時候,他已經心軟了,縱然他天性好殺,冷血如斯,他迎著落日的斜陽,臉上露出一抹悲涼的笑容。
他轉過頭,對風逸寒道:“今日我在此發誓,從今以后棄惡從善,絕不再濫殺無辜,如有違此言,當死無全尸!”風逸寒看著他,就像看著那曾經的自己,想當初,在葬鷹山上,在赤羽幫中,自己又安排他做了多少惡事,殺了多少無辜的人,說到十惡不赦,自己才是真正的十惡不赦,風逸寒眼中突然露出一種痛苦和迷茫,他愣了好久,知道南陽望叫他,他才清醒過來,他看著面前的申屠烈,緩緩道:“你走吧,好自為之!”申屠烈用一種不解的眼神看了看風逸寒,他感覺面前的這個人好奇怪,但是確又莫名有一種熟悉感和親切感,他來不及想這其中的緣故,在蒼茫暮色中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