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湛心念一動，下意識就想點第一個。

　　人對于自己的未來，都是下意識憧憬和渴望了解的，但就在他剛好觸碰到這個選項時，他頓住了。

　　“一個月后的我？雖然可以知道我能夠走到哪一步，這的確很酷，但其實對我沒有什么實質影響，現在我當務之急是理清楚我應該做什么，而了解歷史大勢才是我更應該知道的。”

　　楊湛猛地想起了最近自己做的事，他就像是一頭無頭蒼蠅，在四周到處亂跑，漫無目的，雖然他知道要獲得楊玄感的信任，但沒有找到任何的辦法和途徑。

　　這種狀態的他，其實很迷惘。

　　若是知道了歷史大勢，或許能夠幫他理清思路，最不濟也能夠讓他未雨綢繆。

　　作為穿越者，他最大的優勢也就是對未來大勢的判斷，但他作為一個半吊子，卻是完全沒有其他人這么熟悉，除了知道一些很有名的事情，基本就兩眼一抹黑。

　　現在有一個重新理清大勢的機會，他不能放過。

　　他將意念緩緩靠近第二個選項。

　　“莫生，你這是？”一旁，華秋見到陳莫生扛著大半袋東西從堂門走出來，眼中露出一抹驚奇。

　　陳莫生苦笑，說道：“我這次有此禍事，都是因為它！”

　　“糲米？”華秋說道。

　　陳莫生點了點頭，道：“現在的黎陽倉一片混亂，里面的糧食領取根本沒有人監管，很多官吏監守自盜，原本殷實的黎陽倉，到現在竟然被他們搬空小半了，而且越來越多的人得知開倉放糧的消息，全都趕了過來，恐怕過不了多久，黎陽倉就無糧了。”

　　華秋露出驚駭之色。

　　黎陽倉可是官倉，里面存放的糧食足有數千萬石，竟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被搬走一空，這些官吏敗壞的也太快了吧？

　　靠著這些官吏楊玄感如何能成事？

　　華秋不禁為楊玄感感到悲涼，辛辛苦苦的謀大業，結果身邊的這些下屬全都自私自利，只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完全枉顧大局，等到楊玄感缺糧之時，恐怕會人頭滾滾。

　　陳莫生嘆口氣，對自己曾經所處的環境，感到惋惜。

　　曾幾何時，楊玄感謀業之初，整支隊伍還是十分單純廉潔的。

　　但隨著隊伍的日漸龐大，越來越多的豪族卷入和關中勢力的加入，讓這支隊伍變得臃腫累贅，貪污，排擠，打壓，成為了整個隊伍的主要風氣。

　　“還好，這看管糧食的官員我認識，給了我不少便利，不然想要順利的拿到糧食也沒有這么容易，不過原本上繳的是精米，現在全都換成了糲米。”摸著有些磨手的麻袋，陳莫生搖了搖頭。

　　糲米就是大米去了殼，但沒有研磨過的糙米，上面有一層黃色薄膜，煮熟后一粒粒的，吃起來會卡喉嚨。

　　“恐怕侯爺提出的開倉放糧正合一些人心意，讓他們能夠暗度陳倉，將里面的精米全部倒賣出去，然后換成糲米以次充好，楊玄感的隊伍從根子里壞了。”華秋感到很無語。

　　他雖然猜到了楊玄感注定失敗，但沒有想到，他內部竟會出現這么大的問題。

　　這時，楊湛也終于回過神，聽著兩人的對話，輕笑道：“你們卻是錯了，楊玄感從始至終都沒有將這些人真的放在心上，或者黎陽他就沒有真的在意過，他的目標一直是大興和洛陽。”

　　“你們以為楊玄感應該固本，再圖謀霸業，但你們可曾想過楊玄感的出身，他生來顯赫，雖然對外表露出一些善意，但骨子里還是有著貴族的傲氣，他從舉兵開始，目標就沒有放在黎陽了，只不過他算錯了一點，他信任的人跟他不一樣。”

　　“楊玄感是貴族，其他人不是，他們出身地方豪強，家族觀念深厚，而一個家族想要長久，務必要壯大，這自然會與本地的地方勢力發生爭執，最后讓整個郡縣陷入一片糜爛中。”

　　說完，楊湛的目光變得深邃。

　　貴族豪強，這個龐大的勢力，從晉朝開始，就開始主導整個國家脈絡，甚至很多改朝換代都有他們的暗中插手，他們身居地方，卻統領一方，隱隱凌駕于皇權之上。

　　到隋朝，已經成為頑疾。

　　楊玄感身在其中，自然不能看破，但楊湛不同，他來自后世，本就對所謂的門閥不了解，而且他前身因為早期失勢，也沒有受到太多熏陶，讓他得以清楚的看破其中利害關系。

　　陳莫生和華秋沉默。

　　他們不知道為何楊湛會說這樣的話，他們的目標也不過是封妻蔭子，光宗耀祖。

　　楊湛望著兩人，搖了搖頭。

　　這是兩個時代的人意識形態的不同，他沒有權利讓他們改變，這是時代的局限性，在這個為了出人頭地，光耀門楣的時代，讓他們真的為國為民，很不現實。

　　“此事打住，楊玄感一方成敗如何暫不計較，現在還是早先歸家，陳嫂還在家里焦急的等著呢。”

　　“說的對！”

　　陳莫生一拍腦門，顧不上再爭論，扛起裝有一石左右的糲米麻袋就朝家里跑去，在這里耽誤了數個時辰，恐怕良人擔心的更緊了。

　　華秋和楊湛跟在身后，悄然間，華秋就落后了楊湛半個身位。

　　華秋不時抬起頭望著楊湛，眼中露出幾分疑惑，他感覺楊湛有了一些變化，但具體哪里變化，他沒有察覺出，只是感覺楊湛越來越深不可測了。

　　楊湛沒有察覺華秋的異樣，他正死死的盯著別人看不清的藍屏，上面顯示著三個月后的歷史大勢。

　　上面的消息只有兩條。

　　“八月，楊玄感兵敗身亡！”

　　“境內烽煙四起，亂象生。”

　　“溫馨提示，歷史大勢并不是一成不變，你的每次選擇都會使你的人生發生變化，未來會發生很多無法預知的事情和危險，你必須謹慎對待。”

　　楊湛的心有些亂。

　　楊玄感八月就要死了？

　　六月舉兵，八月就要去世，時間還能再短一點？

　　楊湛心頭發堵，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若是不能早點脫身，恐怕就要跟楊玄感殉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