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讓顧盼盼腦子徹底短路了，尤其是看到那束玫瑰花，聽到那句“顧小姐！”她雖然也在電視劇里看過這樣的情景，也在城市里呆過，但是這樣的陣勢還是讓她措手不及，手忙腳亂，以至于在那一瞬間，她產生一種自卑感，她覺得自己今天穿的二十五塊錢的蕾絲襯衫和三十塊的牛仔褲，真的配不上那一束在月光下散發著迷人香味且殷紅如血的玫瑰和那句顧小姐。

　　“我，我不是顧小姐，你叫我盼盼就可以了！”對于美麗的事物，想來女人們都沒有任何的抗拒，覺得自己定力很好的顧盼盼此時紅著臉接過玫瑰，輕輕嗅了嗅，低著頭，結結巴巴回了一句。

　　張海洋看到顧盼盼小女孩的羞澀和憨態可掬，心里很滿意，“好啊！盼盼，你可以叫我海洋！”張海洋比顧盼盼大了五六歲，又出過國，見的世面多，這樣的場面對他而言，不值得一提。

　　顧盼盼覺得對一個比自己大五六歲的男生直接叫姓名，有些不禮貌，可叫什么呢，腦子里思慮一番，算了，還是什么都不叫吧，“我們……我們到里邊坐吧！”說完，就先進了幼兒園，張海洋跟著進去了，幼兒園里有個涼亭，李婷和南新早不知道跑去哪里浪了，李楠回家了，園里其他的老師圍在會議室看文章、馬伊俐、佟大為、李小璐主演的電視劇《奮斗》，他倆在涼亭里坐下，顧盼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就垂著頭擺弄手中的玫瑰花。

　　“這幼兒園，是你的？”張海洋借著月光看了看四周，他很清楚，要想博得一個陌生人的信任，激發她的交流欲望，就要從對方最熟悉的地方下手。

　　果然，顧盼盼沒有那么拘謹了，“不是，我們三個人的，我占了百分之四十。”

　　“你們的老師都是專業的！”張海洋往教室里看了看，有一間整整齊齊擺了幾十架電子琴，還有兩架鋼琴，另一間教室，是個標準的舞蹈室。

　　“嗯，都是師范學校畢業的。”

　　“你們一年收多少學生？”

　　“一年一百人吧，不光這個村的，還有其他村的！”

　　“其他村的自己家長接送么？”

　　“嗯，家長接送！”

　　“收費多少？”

　　“一學期五百。”

　　“可以考慮買校車。”

　　“校車！”

　　“對啊，現在可能還有補貼。”

　　“哦！我回來和他們說一說。”

　　兩人一問一答，張海洋覺得，顧盼盼很可愛，顧盼盼覺得張海洋，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差。

　　“其實你完全可以去市里弄一個培訓班，我覺得以后那個應該也很有發展前途。”

　　“培訓班？”顧盼盼一直垂著的頭，抬起來了，帶著疑惑反問。

　　“對啊！藝術類的，我看你們有舞蹈室，有琴房，還有畫室，應該有專業的老師吧。那個只在周六周日上課，你們完全可以利用起來，即使你們學校的老師不愿意做，你也可以從師范學校找來一些勤工儉學的學生。”

　　顧盼盼這次沒有直接言語，她動心了！別誤會，動心的是培訓班。在心里默默的思考，張海洋見她又不說話了，知道她心里在盤算什么，“盼盼，我見你一次，就覺得你這個人很有想法！就對你充滿了好感，不，好感這個詞不好，再直白一點，就是喜歡。”

　　“是么？”一聽到這話，顧盼盼有些煩躁了，第二次見面就說喜歡，太隨意了吧！又接著問，“那你喜歡我什么？”

　　張海洋很認真地看著顧盼盼，鄭重的回答：“所有的一切。比如現在，你思考的樣子。”

　　顧盼盼嘆了一口氣，有些落寞的說：“可是你要知道，我父母都是普通的農民，我還有個弟弟，初中畢業就不上學了，今年才十八歲，就跟著我爸爸跑運輸了，我七大姑八大姨，叔叔伯伯舅舅算起來，全是農民，你覺得，我配得上你么？”

　　“我父親也是農民出身，再說，他也就是一個副縣長而已，擱在封建社會，連一個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沒有你想的那么恐怖！”張海洋笑了笑，對面前的顧盼盼又多了一點好感。

　　“那你是做什么的？”顧盼盼不死心，又問。

　　“我外婆家是做藥材生意的，我繼承了我媽的那一部分，所以那天開特色農業會，我跟著來了，我是做為企業代表來的，當然也是被我爸逼著來的。”

　　“你的車值多少錢？”

　　“幾十萬吧！”張海洋沒有意識到顧盼盼這樣問有什么意圖，順口就回答了。

　　“這束玫瑰花也要幾十塊吧！”

　　“不貴！九十多！”

　　“我全身上下的行頭，也就值這一束花，要我去買這樣的一束花，我得心疼死。”

　　張海洋這會才聽出顧盼盼話里的意思了，她就是想告訴自己，兩人的價值觀甚至世界觀不同，讓自己打退堂鼓，“盼盼，人都是會變得，在不同的環境里，會變得。”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顧盼盼說完，看著手里的玫瑰花，“這玫瑰花，雖然好看，雖然可以滿足我小小的虛榮感，但是，我更愿意握著一百塊錢，以備我不時之需！”顧盼盼說的沒錯，張海洋可以滿足她的虛榮心，但是現在，她很清楚，幾千年的門當戶對傳統，能流傳至今，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的大姨，是村里第一個大學生，名校畢業，風華絕代，畢業就嫁給了她的同學，一個高官家的孩子，外公外婆當時以命相逼都沒能讓大姨改變主意，婚后，婆婆家人都看不起她，姨夫沒過多久就在外面到處拈花惹草，花天酒地，大姨生了兩個男孩子，也沒有讓婆家人對她的態度有一點改變，每天看著姨夫帶著不同的女人回家，大姨終于瘋了，拿著刀子砍了姨夫的情人，最后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然后就是離婚，服刑，兩個孩子和她斷絕了母子關系，出獄后的大姨至今仍然走不出那段痛苦的記憶。顧盼盼每次想起來大姨，就在心里替她惋惜。

　　“玫瑰有，面包自然也會有！人活一世，若只是為了錢，那還有什么意思，我聽說你喜歡寫字，打一個不太恰當的比方，一塊錢一張的宣紙，和十塊錢一張的宣紙，你更愿意用哪一個？每個人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權利，你年紀輕輕的，就應該及時享受美好的生活，到你老了，才不會后悔！”張海洋一根筋上來了，顧盼盼和他以前接觸過的女孩子都不一樣，此時此刻，他下定決心，這一輩子就是她了。

　　顧盼盼居然無話可說了，手機響了，解了她的圍，她一按接聽鍵，還沒說話，又是范小江。

　　“你幫我接一下！就說我不在家。”顧盼盼捂著手機話筒，壓低聲音，把手機遞給張海洋，“喂！”

　　“盼盼不在家啊！”那頭問。

　　一聽是個男生，還這樣的點了，張海洋就有些不悅，“不在，和一個男生出去了，不知什么時候回來。”

　　電話那頭顯然聽出了話中的火藥味：“哦！那就再見！我晚點再打。”

　　“你的追求者？”張海洋掛了電話，把手機遞給顧盼盼，“還有，你的手機怎么顯示的是未知號碼！”

　　顧盼盼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和你說，你別笑話我，來電顯示不是一個月要六塊錢呢，我給關了！”

　　“盼盼，你是個人才啊！”張海洋也笑了，這姑娘，氣氛有些緩和了，兩人又說了些其他的，張海洋想著第一次見面，也沒必要拉住不放，看看天有些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幾步路就到家了，我送你出去吧，這邊路不大好。”

　　“好！”

　　送走了張海洋，顧盼盼看著手中的玫瑰花，心里亂極了，她應該直接拒絕的，這樣欲拒還迎真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