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黑衣人揮劍向自己沖過來,那一瞬間,古瀾心里想了很多。
首先想到了跟衛大哥臨別前,他對自己說的話:“小瀾,你打不過他們的,聽我的話,不要回頭,一直往前跑。”
然后想到了衛大哥他們慘死的情形,那么厲害的五個人對戰十個黑衣人,竟死的那么慘烈!
最后想到了自己,在村子里學習苦讀數十載,練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法術,還沒到天都城見到哥哥,還沒有嫁人,就要死在這個不知名的小樹林里,實在是太慘了!
瞬間想完了這三件事,古瀾心道:“死就死吧,拼死一搏,總好過不戰而亡。”
決心已定,古瀾迅速從懷里摸出一張黃色的符紙,低頭咬破手指,凝神聚氣,用血在符紙上畫了一道靈符,手指夾住將其扔向空中。另一只手匯聚靈力,在半空中畫了一個陣法,用靈力催動,將陣法向空中升起,符紙落入陣法的正中心,瞬間光芒大盛,向四面迸發出耀眼的銀光。
黑衣人被這銀光刺的睜不開眼,紛紛抬起衣袖遮住眼睛。
古瀾默念口訣,一陣寒風從陣法中向外四散出,地上燃燒的火堆猛地被冷風一吹,火苗猛地滅了一下,僅剩下微弱的火焰繼續燃燒著,燒的滾燙的樹枝遇到寒氣,冷熱沖擊,發出噼里啪啦的炸響聲。
從這銀光之中,游走出一條銀色的巨龍,以符文構成身形,以靈力化成彎曲靈動的身法。
呼吸之間,銀龍游動身形,在半空中盤桓了一圈,發出一聲響徹云霄的龍吟之聲,伴隨著龍吟,半空中綻放出閃耀的冷光,照亮了半個上空。
隨即銀龍搖首擺尾,拖曳著銀色的光輝和一陣寒霜,俯身向一群黑衣人猛沖過去,瞬間貫穿了十個黑衣人的身體,回首仰頭擺尾,向空中再次長嘯一聲,便消失不見了。
阿晟渾身似火燒一樣的在樹林中亂跑了一會兒,遇到一條流淌的小河,便猛地扎進河里,雙手不斷將水往身上潑,又俯下身喝了幾口涼涼的河水,身上的熱度才慢慢降下來。
舉起右手,盯著看了半天,又想到剛才摸到古瀾左胸時的綿軟觸感,猛地將右手握成拳,恨恨地低吼了一句:“該死!”
在小河里被河水沖的清醒了些,又在河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阿晟突然站起身,道了聲:“不好!馬匹的嘶鳴聲!”急忙往回趕去。
遠遠的,聽到古瀾大喊了三聲“救命啊!”阿晟的心猛地一緊,腳下飛奔的更快,心中直恨自己竟然忘了這件事!
還未趕到,聽到兩道響徹云霄的龍吟之聲,又見古瀾所在的方向整個半空發出一陣耀眼的亮光,隨即一陣寒風夾雜著冰霜從遠處直逼面門,刮得衣服獵獵作響,阿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暗夜中的樹林,伸手不見五指,阿晟既不看腳下,也不看四周,憑借著極佳的方向感,不斷向古瀾所在的地方狂奔。
待他趕到的時候,只見十個黑衣人如被霜凍了一般,身體表面凝結著一層細細的霜花,一只胳膊擋在眼前,另一只手上還握著劍,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或面朝下俯臥在地上,形成一個大大的圓圈,圓圈的中間,古瀾低著頭,呆呆的坐在火堆旁的地上。
阿晟先走到黑衣人身邊,探身試了試他們的鼻息,確定他們全都已經死了。又走到古瀾身邊,伸出手欲往她肩上搭去,伸到一半,手指微曲,猶豫了一下,握成拳又收了回來,只低聲說了一聲:“阿瀾。”
聽到聲音,古瀾慢慢抬起頭,阿晟看見她滿臉的淚痕,一雙眼睛哭的紅紅的,頓時擔心化成了怒氣,低吼道:“哭什么?難道你還想替他們死不成!”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法術這么厲害,竟然可以殺人!如果早知道的話,衛大哥他們,就不會死了……”
阿晟一怔。
猶豫了一下,終于走上前去,將古瀾從地上扶起來,把她扶到旁邊的石頭上坐下,又從衣袖里摸出一塊帕子遞給她。
古瀾接過帕子,擦干凈眼淚,又擤了擤鼻子,阿晟見狀,眉頭皺了皺,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見她把帕子遞回來,淡淡地道:“你留著吧。”
“你怎么回來了?”古瀾聲音哽咽地問。
“聽到你喊救命,便回來了。”阿晟仍然淡淡地的說,趁古瀾不注意,抬起胳膊,用衣袖輕輕擦掉了額頭上因一路狂奔冒出的熱汗。
“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跑了的。”古瀾瞬間破涕為笑,兩手摟著阿晟的胳膊開心地說,剛一靠上去,又驚道:“咦,你身上怎么全濕了?”
阿晟猛地被她一摟胳膊,身體一震,道:“你既是個女子,就該注意點自己的言行舉止,不該同男子這般拉拉扯扯。”邊說邊把古瀾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擼下來。
“你連胸都摸過了,還怕抱一下胳膊嘛。”
“不知羞恥!”阿晟的面色再次漲紅起來,起身背對著古瀾道:“我摸過,摸過,你胸的事,不許對任何人提起,聽到沒有!”
“為什么?”
“你一個女子,未談婚論嫁,就被別的男子摸了,摸了胸,若是被人知道了,哪個男子還愿意娶你?”
“沒人娶,那你娶我好了。”
“沒羞沒臊!”
“我說真的,阿晟,你愿不愿意娶我啊?”
“不愿意!”
頓了頓,阿晟轉過身來,面對著古瀾說道:“我剛才跟你講的,你記住沒有?”
“什么?你剛才說了那么多話,你讓我記住的是哪一句?”古瀾一臉懵地問。
“……就是我摸過你,胸的事,不許告訴別人!”停了一下,阿晟追了一句:“這都是為了你好。”
“阿晟,你是不是從小到大沒有撒過謊啊?你看你,說了句謊話,臉都紅了。”古瀾盯著他的臉笑著說。
“我說的句句是真。”
“騙人。你說不讓我說出去,是為了我好,其實是怕被人知道了,沒有姑娘愿意嫁你了對不對?你這樣一個看重禮儀形象的人,家里規矩必定極多,家教也極為嚴格。出了這樣的事,只怕那些小姐們會覺得你為人輕浮,是個浪蕩子,不愿意與你結親。我說的對不對?”古瀾沖他眨眨眼睛,露出一副看穿了一切的眼神。
“自作聰明!”阿晟冷哼一聲,“你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就算不為了你,為了我自己,我也不會說出去的,放心吧,啊?”
阿晟丟給古瀾一個“算你聰明”的眼神,此時方才有機會問道:“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嗯!”
“之前看你打小妖使用的是火系法術,這些人卻是死于水系法術,水克火,你這么小年紀,是怎么同時修得的?”阿晟在古瀾旁邊一塊靠近火堆的石頭上坐下,烤著火問道。
“這算什么,五大系法術我都會。”古瀾不在意的歪著頭沖他說,“這算很厲害嗎?”
“你到底是誰?”阿晟側臉盯著她問道。
“我就是古瀾啊。”古瀾盯著他回答道。
“到了此時,你還不愿意說實話嗎!”阿晟有些惱怒。
“說什么?”
“你是如何認識衛染的,他們被殺之前發生了什么。”
“阿晟你回來救我,我很感激,但這件事關乎我對衛大哥的承諾,我不能告訴你。”古瀾認真地說。
“……”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阿晟開口道:
“衛染是我的人。”
古瀾心里猜到了這種可能,問道:“你怎么證明?”
阿晟略微斜身看了她一眼:“還不算傻。”
“哼。”古瀾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只不過是第一次出門而已,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經歷,沒有經驗,又不是傻。”
“他們一行五人,皆身著白衣,系藍色滾銀邊腰帶,攜帶的佩劍,劍鞘為沉香木,劍身刻水波紋,騎的馬,馬鞍上刻著祥云烈日圖案,跟我頭上的發簪圖案一樣。”阿晟看著面前燃燒的火堆,沉聲說。
“你說的這些,追殺我們的黑衣人也都知道。”古瀾從地上撿起一根小棍子,將火堆撥了撥,又丟了一些樹枝在火堆上,讓火燒的更旺。
“衛染三十有五,體格健壯,門牙掉了一顆,說話漏風,所以不太愛說話,每逢遇到說話的場合,都要穆涼替他說。穆涼二十有七,清瘦儒雅,手上不持劍時喜歡拿一把扇子,上面繪制的是松鶴圖。金淮二十有五,脖子上掛了一只戒指,是他娘留給他的,任何人動了那戒指,他都要跟那人拼命。江陰二十有三,微胖,滿臉絡腮胡,看似是五人中年紀最大的,因為留著胡子,沒有姑娘愿意嫁給他,他卻覺得很有個性。蘇洲……”
說到這里,阿晟頓了一下,低聲道:“今年二十有一,剛說了親,準備下個月完婚。左手腕上帶著一根系木珠的紅繩,是他未過門的妻子阿竹為他求的平安符。”
“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古瀾默默聽完后問道。
“因為他們是我的兄弟。”阿晟轉過頭,說道:“還要我繼續說嗎?”
“我相信你。”古瀾盯著阿晟的眼睛說,突然想起了什么,轉身從小包袱里拿出一壇醉仙釀遞給阿晟,“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到你了。”阿晟伸手接過酒,一邊拔開瓶塞仰頭喝了兩口,一邊對古瀾說道。
剛放下酒壇,就見古瀾湊了上來,伸出手想要解自己的腰帶。
“你干什么!”阿晟身體猛地一抖,一手撐地,另一只手按住了古瀾的手。
“我幫你把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給你烤烤,你這樣穿在身上,是烤不干的,而且很容易著涼生病。”說著古瀾將他的衣領往下一扒,就要脫他的衣服。
“你,你,你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你爹娘難道沒有教過你,不能同男子拉拉扯扯的嗎?”阿晟一把將古瀾推開,兩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腰帶,生怕古瀾再次撲上來。
“好好好,我不解,你自己解總行了吧?”古瀾見他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子,往后退了兩步,回到自己先前坐的石頭上,又舉起兩只手對他說:“我不動,你看我就這樣坐在這里,你自己把濕衣服脫下來,行不行?”
“我不脫!”阿晟惱怒道。
“那我幫你脫。”古瀾說著,作勢又要走上前去。
“你站住!”阿晟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到底是不是女子?”
“你剛才不是摸過了嗎,要不要再驗證一下?”古瀾說著,一臉壞笑的又要湊上去。
“世上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女子!”
“是不是覺得我特好!要不要娶我啊?”
“到底是誰給你這樣的自信!”阿晟邊說邊將外衣脫了下來,扔在了古瀾臉上:“這下滿意了?可以說了吧。”
古瀾接過他扔過來的衣服,對他說道:“中衣也脫下來,一起烤烤。”
“你不要得寸進尺。”阿晟說。
“好心當成驢肝肺。”古瀾瞥了他一眼,不再堅持,拿著那件外衣靠近火堆,一邊烘烤著衣服,一邊說道:
“這件事,要從大概一個月前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