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正琢磨師尊這是又要作什么妖?就聽到她哥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好啊,好一個待價而沽?樗蘇公子行蹤詭秘千金難求,這不就是你要的結果嗎?公子,你最近到底在想什么?名和利對你來說就這么重要嗎?”
“當然重要了!”鐘逸塵快速遞給伯安一個眼神,伯安坦然自若的收了,轉臉對沐清說,
“朝廷有令,我要進大伾山了,沐清,你可愿意同去。”
沐清心道,“去干嘛?喂蚊子?你們還不是為了支走我。”
誰知她剛一搖頭,自家小師尊就精神抖擻的跳了起來,說道:“本公子陪你去,正好躲清靜。”
什么情況?清醒狀態下的沐清,不好繼續耍無賴,一著急賭氣走了出去……
“公子,你到底在擔心什么?”見沐清走遠了,伯安開始冷靜的追問鐘逸塵。
在他聽來,今天樗蘇公子的聲音略有些低啞,“伯安你不必多慮,今后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太廟也罷,江湖也好,我和吳瑕都會陪著你。”
王伯安:“......”
倆人正默不作聲,王寬臉又叮零哐啷的跑了回來,一進門就“嬌喘”道:
“公子,那員外不肯走,還說自己是當今圣上身邊的李廣大人家的親戚,要是公子不肯賞臉,那就是藐視當今圣上!公子,這下可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哪來的什么李大人?不就是個閹人么!他不來找我,我也正要去找他,你去和門口那個土財主說,竹山大夫跟著他師尊先行一步,已經去大伾山了,要找,去河南找去。”
王寬得了指令,趕緊又屁顛顛的跑了出去,伯安一把拉住準備起身出去的鐘逸塵急聲道,“公子,你不能去!”
“我為何不能?”鐘逸塵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
“樗蘇公子!你不要以為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要去干什么?”王伯安近來極少喜形于色,今天毫不顧忌的變了臉!
鐘逸塵腳下一頓,不置可否,心道:“連我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會干什么,你又怎會明白?”他回頭看了一眼伯安,突然間笑了起來,
“你是我肚子里的蟲子啊?既然什么都知道,那還不趕快把你的良駒借給我,再不起程,可就趕不上了!”
伯安一臉凝重,又加重了語氣說道:“我覺得這個李員外來的太過蹊蹺,此事你不可大意!”
鐘逸塵臉上云淡風輕,抱著肩膀靠在門框上,懶懶得答道:“沒有李員外,還有張員外,左右該來的總會來的!”
王伯安:“......”
鐘逸塵突然離京,吳瑕卻沒有出現,王伯安臉上微不可查的憂慮神色讓沐清十分起疑,她認定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
直接跟過去,又擔心師尊發現的太早,會用易容術甩掉自己,她只好故技重施,閉氣凝神,將落雪無痕的輕功發揮到了極致,卻依然跟的十分辛苦。
沐清這才知道,小師尊深藏不露,他哪里需要什么千里良駒?一呼一吸間便能悄然掠過,所過之處幾乎沒人能注意到他,只當自己是被太陽晃花了眼,要不是沐清突然想起小師尊出門前沒帶折扇,真的就被伯安一路騙著跟去河南了。
這天入夜,鐘逸塵剛剛與吳瑕交代完畢,就感受到周圍院子里的氣流突然被外來之力攪亂,快速震動蕩漾開來,霎時間又歸于平寂!
他毫不猶豫的吹滅了屋里的燈,貼著門邊向外窺察時,那種從頭到腳都被人盯上的寒意,竟莫名的有些熟悉。
沐清此刻正翻身坐落在墻頭上,小心翼翼的生怕驚動了里面的小師尊,
“幸虧自己留了一手,早就留意了吳瑕的行蹤,跟不上師尊,還有吳憨憨,就他那種每天早晨都暗中探望自家公子的毛病,比道觀里撞鐘的都準時,早就被沐清看破,如今他們果然都還在京城。”
她剛坐穩,忽然發現屋里的燈熄滅了,無奈的嘆了口氣,心道,“這樣也能被發現嗎?小師尊究竟還有多少本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鐘逸塵一眼就看到了貓在墻頭上的“跟屁蟲”,如今像只被狼攆下山來的兔崽子,好不容易鉆進自己的窩里,趴在那兒一動不動,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兒,頭上插根稻草直接就可以當街賣掉了!他幾乎是咬著后槽牙一腳踢開了房門,
“下來!”
沐清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吼得差點直接從墻頭上跌落下來,只好死死摳住墻縫,冰冷昳麗的灰眸深深凝視著怒氣沖沖的師尊,覺得自己現在還是主動下去比較明智。
鐘逸塵看著她鎮定自若的走到自己面前,當初的小丫頭真的長大了,一頭黃穗細毛如今烏黑飄逸,被一條紫色的發帶歪歪得綰著,竟有幾分冷傲不羈的顏色,他竭力維持著面上的震怒,可聲音聽上去半點也不嚇人,
“沐清,上次在琴月樓后巷里跟著我的人,是不是你?”
沐清淡然的一點頭,鐘逸塵每次看到她臉上油鹽不進的那副表情,就覺得牙疼,知道當時跟著自己的,除了她還有別人,這小丫頭還渾然未覺,著實該打,揚起手就拍了過去,
“嘶!那種地方也是你能跟著去的?”
沐清靈活的躲開,一臉茫然,繼而又恍然大悟,毫不留情的追問他,“哪種地方?那種地方你能去?”
“我......為師是去尋人的,你也看到了,人沒有找著,我不是就出來了嗎?”
沐清環顧左右表示自己什么都沒看到,氣得鐘逸塵覺得自己當初一定是腦袋被門給夾了,才帶著這么一顆“伸腿瞪眼丸”出來,分分氣到你想吐血!
“小貓崽子,說吧,到底為什么老是跟著我?”
沐清渾身上下的淡漠此刻悄然退去了幾分,面上難得閃過一絲猶疑,“說什么?說我想保護你,聽上去就夠可笑的了。”
話到嘴邊果然變了味道,“我害怕,一個人不敢留在家里。”
鐘逸塵就差要當場給她跪了,“哈,你害怕?王寬他們不在家嗎?害怕怎么不跟著你哥去河南,你,明天跟著吳瑕回家去,再敢踏出家門,立即送你回蜀中,絕不姑息!”
末了又補充道:“去屋里洗把臉,廚房里還有點剩粥,你愛吃不吃!”
說完重重的甩手扔上房門,將沐清關在了外面,門板夾著冷風拍在她臉上,讓沐清異樣的清醒。
能從微小的細節里感覺到對方心緒的起伏,對她來說倒并不是為了觀察對方,而是多年戰戰兢兢生活里訓練出來的一種本能,
“師尊是在害怕什么?假裝隨伯安出京,引自己跟過去,再回來撇下所有人孤注一擲,究竟要去做什么?”
李員外追著王伯安的車隊去尋人,走了三天又接到王家人的回話,“公子半路又被朋友接回京了。”
這天一早,王家的老管家就火急火燎的跑到了樗蘇公子的門前,喊道:“公子,公子,門外有貴客來訪!”
當今圣上身邊的貼身紅人大宦官李廣,李伴伴,竟然親自到訪王宅,讓平時守在冷冷清清的王宅里的老管家驚得目瞪口呆。
王詹事此刻遠在紹興,府中只有一個半大公子,不想這位公公今日到此既不宣旨,也沒帶什么陛下的口諭,看起來還十分的隨和,見到樗蘇公子后竟然主動上前了幾步。
若要不知道的人見著了,還以為倆人私底下有什么交情,完全不避諱身邊的宮人家仆,讓眾人對樗蘇公子的“一攬風云”的手段,佩服的五體投地!
只有沐清冷冷的站在遠處,漠然的表情下掩藏著深深的警覺!那位李公公笑得甚是“和藹可親”,就連他那兩道八字眉也顯得忠厚了起來,聲音不急不緩拿捏的十分合適,
“早聽聞樗蘇公子有天人之貌,仙者之風,今日一見果然是不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