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命來得恰是時候,眼看著舅舅從低落的情緒中走了出來,一直總也排解不了的低氣壓也就此消散。這次太公和外公、外婆都沒有多住,洗三過后,就和舅舅、舅媽一起回了城,而且這次舅舅、舅媽把兩個孩子也帶了回去。舅舅說他任期還有幾年,兩個孩子也不去別的書院,只是和袁先生說好,等大嫂滿月,先生回到城里后,白日去先生那上課,晚上他來管。如果放假,就送到我們家來,由我管教。
袁老山長、袁先生和師母一直住到云旭寶寶辦了滿月酒才回城。這一個月,大哥是痛并快樂著,被袁老山長和袁先生輪番考較,袁老山長比起袁先生,學問的水準更深。我和二哥難得被抓住,問題問得我們兩回答一次就是大汗淋漓,大哥天天被教育,我看都快要被烤焦了。
不過,袁老山長回城時對父親恭喜道,大哥只要不發揮失誤或者科場考官沒有特別打壓,這學問考上進士是完全沒有問題。然后又頗為感慨的對父親道,“賢侄,你家三郎是真的志不在此,不然憑他的靈氣,進士那是妥妥的,弄不好考個探花、狀元的都有可能,你真不讓他去試試?”
“袁伯父謬贊了,我家三郎想要如何,我都隨他。雖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可他不愿意,那就讓他做自己開心的事就好。我家能有三個舉人,已經是祖上燒了高香,我已別無他求了。”父親一如既往的開明,他其實是知道我的那點特殊的,他在眼里只是不說,有時還默默的幫我抹平些首尾。這次從貴西郡回來,二哥說了果師傅的神仙事跡后,他也堅信我是有些仙緣的,就更加放縱我了。
袁老山長見父親如此說,也就不多說什么,志不在此,最是沒轍。
滿月酒后,父親留了胡叔叔在家多住幾天,只是他總感覺,胡叔叔總有些強顏歡笑的味道,心中似乎藏著事。這日下午就拉了胡叔叔和我去了二哥二嫂的院子。父親和胡叔叔酒過三巡之后,胡叔叔的話匣子就打開了。
“親家啊,我這輩子也算是兢兢業業的,摸爬滾打才把家當存下了一些。當初胡家分家,我們這旁支的,也就分到了三瓜兩棗,到現在是真不容易啊。”胡叔叔感慨的說道,“你當初比我更不容易,可你有后福啊,我那兒子要是有你兒子的一半,不用一半,哪怕有個一星半點,我都不用這么發愁。”
“老胡,你家兒子又怎么惹到你了?”聽胡叔叔這么一開口,父親自然知道根子在哪里了。
“我對不起九娘啊,好不容易在貴西郡蹚出來的路子,就這么給折騰沒了。”胡叔叔說得有些含糊,但意思大家都懂。
我看父親和胡叔叔說得來勁,我們三個小輩在這里也有些礙事,就悄悄和父親打了招呼,和二哥二嫂到書房里聊我們的了。
“二嫂,貴西的路子沒了,是什么意思?”我跟二嫂雖然沒有大嫂那么熟,但也不陌生,說話也就直截了當了。
“我大哥有些眼高手低,當初接了我在貴西的生意,那是雄心勃勃。”二嫂也沒有隱瞞,有什么說什么,“只是跑了一趟貴西以后,就嫌路遠人累,沒了那份心思。山里收藥材更是想都不要想了,沒了我的那點本事,還被人給坑了一回。二嫂又不知道吹了什么耳旁風,兩人就覺得守著平安郡的桑蠶生意就可以了,這條路本來就熟的不能熟,不會出岔子。貴西郡有遠,不能把控的因素有多,就起了賣掉貴西郡藥材生意的念頭。”
“賣了?”
“賣了,還是賣給了你的熟人。”二嫂說起這事已經沒有什么情緒波動了,似乎跟她無關一樣。
“熟人?誰啊?”我有些吃驚。
“依蘭山莊。”二嫂說道,“看在你的面子上,以及我那藥材跟御藥局有那么一條線,駱莊主給了他們一個好價錢,他們就賣了。”
說著二嫂的情緒倒是起來了,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生意給了他們,賣了也就賣了。問題是,他們賣之前連招呼都不跟爹打一下。賣完以后,是我小侄子偷偷告訴我爹,他才知道,把爹氣得夠嗆。我們誰也沒想分他們一文錢,這么做可把爹的心給傷透了。”
“二嫂,你傷心么?”貴西郡的生意一大半都是二嫂的功勞,就這么沒了,她應該也很不舍。
“我不傷心,自從把貴西郡的生意交給他們以后,我就放下了,該傷心的都傷心完了。”二嫂到底還是很堅強的女子,當斷則斷,干凈利落。
二哥拍了拍二嫂的肩膀說道,“九娘,賣都賣了,這么長時間岳父也該放下了,他怎么看上去還有些事情沒了的樣子。”
二嫂苦笑一下道,“我哥收了錢,拍拍屁股就啥都不管了。可貴西郡的掌柜梁叔可是一直跟了我爹的,他處事周全,依蘭山莊的駱莊主也講道義,兩人把貴西郡的這些伙計都安頓得好好的。等一切安排好,梁叔回了平安郡,我哥就說家中沒有可以讓他干的活,想把他給辭了。”
“你也知道,梁叔雖然還算年富力強,可各家掌柜總要用自家放心的人。他一直跟著我爹,連家都是安在貴西的,這下拖家帶口回來,在這平安郡一時半會哪里有門路。氣得我爹又去訓了我哥一頓,他給梁叔買了房子,讓他們先安家,正在想辦法給梁叔找出路。”
“梁叔有本事,不怕沒飯吃。當初在各山寨,梁叔看藥材,與人打交道那都是妥妥的。九娘放心,這都是暫時的,我們現在幫襯一下,憑他的本事很快就能過去。”二哥安慰著二嫂,他跟梁叔比我熟,他在貴西郡跟著梁叔和二嫂一起上山收藥,倒也了解。
“二嫂,梁叔也懂藥材?”我問道。
“當然懂,比我懂得多。我剛開始辨藥是跟著梁叔開始學的,他的父親以前是個走方郎中,他自幼就跟父親學習藥草,比我這半吊子的強。我也就靠著我的直覺,這個玄乎著,可沒法說得清楚。”二嫂也很有自知之明,不覺得自己多厲害。
聽二嫂這么說,我心中倒是有了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