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還在叫囂,一名狗腿子從他身后插上來,唯恐天下不亂地道:“喲喲喲,這要是被他表姐‘南宮聽雨’看到了,該有多心疼?”
北辰映雪心頭一震,他想到了南宮聽雨,想到了她的一顰一笑。
從小他倆就走在一起,從“金童玉女”到修仙學院,再到三年前那刻骨銘心的拯救,再到人海兩茫茫——各走一邊。
表姐,揮之不去的夢魘。
倏然,透過指縫,他看到街角一個少女。
少女,綠衣綠劍綠紗巾。
是她,她怎么來了?
還站在那里不走……?還懵懵地傻傻地看著他,仿佛他已不再是他,而她也不認識他。
朝陽,灑在了她身上,仿佛給她披了一件金衣,令她金碧輝煌,如仙女高高在上,妙不可言,又高不可攀。
高不可攀,自慚形穢;相隔太遠,如隔世。
閉上眼睛,不敢想。
回憶往昔,那時他初到修仙學院,她與他同窗意氣、惺惺相惜……
“她怎么還不走?還愣在那里干什么?是想看我的笑話嗎,是我的笑話好看嗎?”
他想大聲喊出來,卻又喊不出,嘴被按著。
只能看她,看她的眼睛,看她的眼神。
那眼神,驚恐?冷漠?怨恨?憐憫?還是幸災樂禍?還是……?
驀然,她哭了,嚎啕大哭。
然后,消失了。
這一刻,他醒了,徹底的醒了。
他也好想大哭,大哭一場,但是,鉆心的疼痛讓他醒來,讓他感到了自己應該有了選擇——要么死,要么活。
……
驀然,懷里的那面鏡子掉到了地上,地上四個字映在他眼簾:——認清自已。
他心碎了,又慫了。
……
二狗子撿起了鏡子,他看到了上面的四個字,再往下看,他看到了“仙霞門”三個字。
哈哈,他頓時明白了,哈哈大笑。
“北辰映雪,這是你表姐給你的鏡子吧,仙霞門,人家現在已是仙霞門的仙女,而你呢,照照鏡子吧。”
啪,鏡子甩在了北辰映雪面前,啪的一聲碎了。
碎了,碎了鏡子,也碎了那四個字——認清自已。
碎了,他北辰映雪的心仿佛也一下子豁然開朗了。
如久久壓著的陰霾,驀然天晴了看到了太陽,這一刻他醒了,徹底的醒了。
要么死,要么活,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
他想動手,可是手被壓,而丹田,也無絲毫靈氣。
沒靈氣,憑什么贏,憑什么翻身,自已就是個廢物,一個確確實實的廢物。
想抗爭,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這時,突然他感到身后有異動。
異動,那是黑剁頭。
不知什么時候,黑剁頭已站在了他身后。
他為什么站在自已身后,是為了震懾二狗子嗎?
是的,他相信,他就是為了震懾二狗子,為什么,因為親情。
親情,讓黑剁頭站在了他身后,為他站崗,為他藐視二狗子。
二狗子卻不屑黑剁頭,眼中也是藐視。
北辰映雪深知,黑剁頭功力不如對方,對方淬體四重境中期,而黑剁頭才初期。
初期與中期看似相差一個小境界,但是,實際功力卻相差萬里,所以二狗子也根本不屑黑剁頭,也在眼里藐視。
二狗子繼續叫囂,沖眾族人喊道:“大家看看,這就是我們北辰堡的禍害,如果不是他,只怕我們北辰堡的勢力早發展到涼州城里去了,反觀現在,我們不但沒發展,還有被隨時滅族的危險。”
北辰映雪沒有反對,對方說的是大實話,自己就是一個禍害,貨真價實。
啪啪啪,群情鼎沸,眾族人紛紛拿起手中的物件,狠狠地向他身上砸來。
一時間,石頭、雞蛋、棕子,甚至蔬菜,全一股腦地砸來,將他身上糟蹋得一塌糊涂。
他木然地站在那里,接受著眾人的打罵,暗忖:這是應該的,自己做錯了事,就應該得到懲罰。
忽地,二狗子揚起手,制止了眾人,臉上堆滿了笑,花兒一樣。
殷勤地,他幫北辰映雪抖落衣服上的臟物,一副老好人的樣子。
北辰映雪不明就里,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暗忖:難道他有這么好心腸?
眾人也呆呆地看著他的表演,一臉的懵。
二狗子笑容可掬地幫他抖落衣服上的臟物,抖著抖著陡然間捻著他身上的道服,大驚小怪起來:“天啊,這不是修仙學院的道服嗎,多寶貴的衣服啊,你,你們,暴殄天物。”
表情痛苦,痛心疾首,仿佛那衣服是他的,打臟了衣服,就是在掐他心尖的肉,那演技,比戲**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眾人大笑,“哈哈,原來壞人就是壞人,就是變著法兒逗我們樂呀,好個二狗子,好樣的。”
一時之間,人人都覺得暢快,個個笑彎了腰,仿佛二狗子這個地痞流氓成了英雄。
笑過恨過,北辰映雪看到,眾人眼中流露出一種貪婪,是對他身上這身道服的貪婪。
就聽到,“這么好的道服居然穿在廢物身上,簡直是不配嘛。”
這一刻,他心酸不已。
二狗子見時機成熟,話鋒一轉,沖北辰映雪大聲道:“請問這位學子,你這身道服是借來的呢?還是自己的?”
明知故問。
一些“好事佬”生怕天下不亂,故意起哄,“那當然是‘我北辰映雪’的了。”
“是嗎?”二狗子拍手大笑,提高了嗓門再次嚴肅地問北辰映雪:“我問你,三年前你已被學院開除了,都開除了,這道服從哪來的?好,就算是你以前的,那你還好意思再穿出來嗎?”
天啊,這才是重點——你好意思穿出來嗎?好意思?
這句話,仿佛在替眾人說,在替所有人說。
“啪啪啪”,這話像一記記耳光搧在北辰映雪臉上,令他炫暈。
……
猝然,北辰映雪覺得身后又一次異動。
他暗叫聲不好:“黑剁頭,你不能……”
但是,一切都遲了。
身后一道黑光沖起,一把黑刀,帶著黑焰,閃著血光,閃電一樣向那張狂的二狗子的頭上剁去。
剁頭,這是黑剁頭的絕招,也是世代劊子手們的絕招。
黑剁頭絕招有三:剁頭、剁頭、再剁頭!
講究的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刀,瞬間斬到,強大的黑煞之氣令周圍的空間瞬間一暗,黑風攪動,空氣瞬間被逼開,如同擠過了一場簌簌飛舞的黑沙。
刀,黑刀,黑煞黑氣,二狗子死定了。
但是他看到,二狗子身子一側,那速度,完全蓋過了黑剁頭,瞬間,躲過。
只要躲過,那黑剁頭就死定了,因為他功力完全在黑剁頭之上。
……
二狗子側身躲過這一刀,唰,一把彎刀就從他袖口中飛出,快如閃電,一個金雞獨立,又一個劈掛……
一個劈掛,他希望將對方一劈兩半,但是,突然他感到不妙。
不妙!腳下一滑,那個金雞獨立的支撐他全身的腳卻不爭氣的一滑。
一滑,就一滑,重心不穩,瞬間踉蹌。
嘩,黑剁頭的刀反砍到他額頭上。
唰的一下,他頭發被刀鋒逼得瘋狂地散開,頭皮一緊,就覺得自己要死了。
驟然,刀停了。
刀停了,風緩了,他得救了。
卻原來是黑剁頭不屑殺他,或者是不敢殺他。
刀風簌簌,頭皮發麻,束發散落,鼻腔里一股血腥翻涌如潮,魂飛魄散。
二狗子只覺得好險,好險。
慶幸,沒死,又張狂,“丫的,你還是怕老子,老子背后有慕容族撐腰,更有那二長老是我叔,量你也不敢!”
……
黑剁頭只手托刀,只手捊著黑虬髯,懶得再理這樣的小丑,這樣的小丑除了會惡心人之外,一無是處。
不屑……
陡然……,他大驚失色。
他看到,一人攥住二狗子的腳踝,詭異的,一個手法……
仿佛看花了眼。
但緊跟著,讓他更看花眼的是,那人拿住二狗子兩只腳踝,奮力一扯。
“啊”的一聲慘叫,二狗子的身體在空中被一撕兩半。
一撕兩半,血肉橫飛,二狗子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