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劇組吃了盒飯,回到宿舍已經八九點鐘。一推門,就看見唐嘉嘉坐在她的座位上。
唐嘉嘉跟牧之高中相識,雖然嘴上沒說,但行動上正經爭了一年第一,文理分科后,兩個人沒了競爭,反倒覺得當時憋著一口氣的自己好笑,就這么交上了朋友。趙牧之父親常年在外面跑,媽媽很忙,高中的時候就宛如一個住校生,高三幾乎是在唐嘉嘉家里蹭飯過來的。而許清是研究生考到這里,才跟她們相識。
嘉嘉外向活潑,跟誰都能三兩句聊的熱絡起來,許清就比較內向板正,她們倆因為趙牧之而相識,但彼此的交情卻很一般,雖然并沒有對對方有什么微詞,但也幾乎不怎么交流。像是這種來牧之的宿舍找牧之她又不在的時刻,她們倆次次都能坦然的各干各的,一點也不需要彼此客套。
趙牧之回來的時候,許清還在收拾東西,換下了原來的藍色床單被罩,換上另一套,看起來跟以前一摸一樣。她看見牧之淡淡的打了個招呼,就繼續忙自己的去了。
牧之看了下,東西基本都拿回來了,看著像是忙活了一天,就問她:“還有別的東西沒搬么?”
“沒了,房子已經退了。”許清聲音很淡,聽不出什么情緒。
“你也受不了那群人對吧,”唐嘉嘉原本是坐在那里百無聊賴的吃雞,現在突然有了千言萬語,覺得能跟許清找到共同話題了,“我跟你講,這真不是我事兒多,這群人工作了之后真是都成了魚眼珠,就沒有他們不好意思干的!你看,連許清脾氣這么好的人都受不了了。”
“你可閉嘴吧,”牧之張口就懟她,“人許清不是工作不順心辭的,人家本來就沒想長干。”
唐嘉嘉十分流氓的攬過許清,也沒管她手上在干什么:”我就說這事兒,誰工作過誰知道,特別不爽!”
許清原本以為她們關系好,自己的小小秘密經過昨晚,也許已經傳到了唐嘉嘉口中,現在知道她的秘密安全了,卻愈發茫然起來。她既不希望別人知道她的往事,又希望能夠跟誰聊聊,聽人家幫她吐槽,聽聽人家教她怎么回應。
如何面對世界這個事兒,原本該是父母教給孩子的,但是很遺憾她缺課了,然后如何去交朋友她也缺課,如何去對待男朋友她繼續缺課……在這條人情世故的路上,感覺再也補不回來了。
那樣也好,許清想,自己的這點小小往事算是什么了不得一定要分享的事情么?她們兩個的世界那么的精彩和美好,也許并不在乎這點秘密。于是她在自問自答中抽空還聽了她們兩個關于如何積極面對工作的辯論。
“唉呀,”唐嘉嘉吐槽了個夠,終于攤在椅子上,一副無力再戰的樣子,意猶未盡的收尾,“你說我要不辭了這個,跟季胖子混吧,感覺你們挺好的。”
“說什么呢,什么季胖子……”
“你懂什么,我們是忘年交!”
“呸,”趙牧之嫌棄,“你來呀,就是不能給你轉正。”
“說的也是,我可不想再讀下去了,我要趕緊為祖國添磚加瓦發光發熱!”
“那你就好好工作吧,少女!”
趙牧之其實一直在悄悄的留意著許清,直覺她應該還不好受,可是除了更加沉默,真的難以找到安慰她的插手點。她看起來只是經歷了一次考試失手,哭過難受過就好了,反正還有下一次考試來證明自己。而且牧之自己也清楚自己并不會安慰人,像是這種過往和現在交雜的復雜狀況她能說些什么呢,來來回回也不過是:過去了,別多想,往前看。這些話連自己都騙不了,更不知道怎么幫許清,卻知道她還難過著,牧之很沮喪。
她才開始慢慢懂得生活中有很多說不出口的痛苦,痛是明明白白的,苦是清清楚楚的,說卻變成了模糊不清的。所有安慰的話語都是套話,也許只有合適的人來說才能收到效果。
“把我的手機遞過來,”她越想越低落,無精打采的趴在床上感慨,“人生真艱難啊!”
“屁,你踩著狗屎運,還敢感慨人生艱難?我的天吶,我都不敢想,性感大牛在線帶你,受了點委屈當天就給你找補回來,你這是嫁了什么霸道總裁的劇本,羨慕嫉妒恨!”唐嘉嘉簡直看不上趙牧之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
趙牧之跑龍套這個事兒雖然沒有刻意瞞誰,但也沒有主動跟誰說,許清只是羨慕,原來趙牧之連實習都是萬眾寵愛的女主角,自己之前還興沖沖的跟她交流工作的經驗,自己那些跑腿打雜的經驗怕是人家要笑話了。
“哇啊啊啊啊啊!”趙牧之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手一抖手機就掉了下來,而唐嘉嘉正坐在她床邊的小板凳上對著垃圾桶啃西瓜,要不是反應敏捷差點被砸個正著。
“趙牧之,我又沒財你這是要害命啊,那也不用搭上手機吧!”唐嘉嘉驚魂未定的問罪。手機啪嗒一聲拍在地上,聽的她的心臟都緊了一下。
而趙牧之帶著一臉震驚神游,倒是看著不像是有什么糟糕的事情。
“你咋啦?吱一聲。”
“唐嘉嘉,”她臉上的震驚沒有收回去,“你快把我手機撿起來。”
手機就是學生的大件,被害命顯然不成之后唐嘉嘉就條件反射的撿了起來,戳了兩下,放心了:“沒什么事兒,還能亮。當心著點!”她遞了過去。
“不是,”牧之沒有接,“你幫我看一下,是不是顏老師給我發微信了?”
“神馬?可以啊趙牧之,”她趕緊收回手去看,“顏老師的微信你都搞到了?”微信上只有一條未讀信息,“是那個‘安’么?他問‘怎么樣?’三個字加一個標點符號。”
“快給我看看。”趙牧之搶過手機。
“什么‘怎么樣’?好像賣保險的問你考慮好了沒。”唐嘉嘉吐槽。
“是呢,”牧之為難,“這我回什么?”
許清好笑的看著她們倆幼稚的對話,忍不住問:“是上司么?你和他之前在聊什么?”
“沒什么啊,這是我們微信上第一次說話。”牧之無辜。
“那再之前呢?你們有溝通過什么事兒么?”
“說……”牧之回憶了下,“讓我思考下……未來規劃?”
“誒誒誒,趙牧之,”唐嘉嘉一下子就聞到了八卦的味道,“你們顏老師舍不得你,不想讓你回來搞科研了!”
趙牧之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不過她還是捂著臉,聽著連珠炮般的調侃謹慎的回憶了下:“那倒也沒有,他當時說的就是讓我多找季導聊聊工作,你知道我都不敢找季導,他好忙的!而且顏老師之前還問了我的研究方向,也沒發表什么意見。”
“切,他們工作了的人說話,都拐彎抹角的,不說不代表沒意見!”唐嘉嘉很有經驗,“牧之,牧之,趙牧之,你看看你的臉,都紅成那樣了!”
“牧之喜歡的男生?”許清問。
“沒有沒有沒有!”趙牧之趕緊把臉從被窩里拔出來,“顏老師人特別好,特別照顧我,別瞎說!”
“唉呀,我什么時候能見到顏值擔當的顏老師呀,”唐嘉嘉扼腕,往劇組跑了幾次也沒有看到,第一次還堪堪擦肩而過,“你有他的照片么?我真是太好奇了!”
“他沒有發過照片,我也不敢偷偷照。”牧之委屈,她突然想起自己在互助中心跟顏老師和很多人的那張合影,那張她不情不愿舉著“畫作”的合影,照片還沒有發給她,她已經開始期待了起來。
“好想看啊!”
“啊,”牧之靈光一閃,“他領過獎,應該有視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