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443年，冬，在臨近年關之時，遭遇了一樁慘烈之戰(zhàn)，史稱“悠州之戰(zhàn)”。

　　誰都沒有想到，大燕的鐵騎會集中進攻悠州。

　　寒冷的夜。

　　碎骨、橫尸，狐鳴嗚咽，血為山河添了一份色彩。

　　硝煙熄滅，又燃起，反反復復竟然長達十幾日。

　　這是433年的最后一天。

　　薄薄游絲的霧氣，天際浮起了一輪圓日，乍見天光大亮，昏夜被吞入更廣闊的初日之中。

　　大燕士兵停息了。

　　幾十萬生命在此，得以喘息。

　　寒冷凍人，裴之鳴唇裂開了好幾道血縫，臉消瘦了不少，他干澀的喉嚨，問，“馬匹還剩多少。”

　　沈賜目光復雜，“都已經(jīng)吃的差不多了，但糧草輜重車還是沒有來。”

　　裴之鳴目光微沉，“追風呢？”

　　沈賜眸子頓凝，聲音激動了起來，“將軍，那是你的愛馬！”

　　半響，裴之鳴道：“殺了吧。”

　　三個字輕飄飄地，沒有什么情緒。

　　“將軍，不可！”

　　裴之鳴冷道：“人都要餓死了，要馬有什么用。”

　　沈賜再也崩不住了，七尺高的漢子，最后的堅強崩然瓦解，眼圈發(fā)紅，“將軍，追風…追風是夫人，親手…為…為將軍……養(yǎng)的，不…不能殺。”

　　他哽咽的聲音，雙肩顫抖，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嘶了的聲音，在這狂風面前，弱小又脆弱。

　　裴之鳴心臟像是被抽空了，閉目，干澀的唇在顫，“殺……我不想再說第二次了。”

　　沈賜指骨攥入皮肉里，“是……”這一個字咬地死，唇齒一片腥甜。

　　“報——”

　　“后方來訊。”

　　“說！”裴之鳴忽然的暴怒，嚇到了眾人。

　　士兵害怕地蜷縮，道，“皇上諭旨，命裴國公裴之鳴，即日撤離悠州。”

　　“撤離……”他念著兩字，悲涼地笑，“十幾日的等待，跑死了數(shù)匹馬，等待的，最終是這個結(jié)局嗎？”

　　所有人默聲。

　　沈賜猶豫半響道：“撤吧，將軍……”

　　“撤什么！”裴之鳴的眼睛忽然紅了，“我們對面不到兩里的大燕軍主帥是賀南行，他是赫赫有名的人屠！我們走了，悠州的百姓如何！”

　　裴之鳴搖頭，“不退。”

　　“死也不退！”

　　此時，戰(zhàn)事年齡已經(jīng)卓越眾人的裴將軍，幼稚地像個小孩，但所有人知道，這幼稚里，是一種偏執(zhí)，一種軍人的信仰。

　　沈賜眼睛一紅：“好，那就不退！”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今日是守年夜。生，以后便和老婆孩子一起過，死，那兄弟們就一起到陰間過！”

　　沸騰的血。

　　叫囂的魂。

　　長空回蕩，男兒山河志：

　　“誓死不退悠州！”

　　“誓死不退悠州！”

　　“誓死不退悠州！”

　　那日，暮色降臨時，血色貫穿長空，悲歌壯烈，揚起的“裴”字旌旗，在雄雄戰(zhàn)火里，立于摧毀世界一般的狂風里。

　　“大燕已經(jīng)逼近城墻之下！”

　　裴之鳴取下厚重的披風，眉眼可見的廝殺之意，“探子告訴皇上，本將軍的遺言是……”

　　“臣之死，猶如這日月星河。”

　　“終起！”

　　“終落……”

　　吸了一口氣，揮動長劍，嘶聲力竭，“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