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出現了一條繁華的商業街,尹純一轉身往回走,他要走到剛剛的街角,然后轉入另一條街道。他要找一條安靜的街道來使自己可以安靜地思考。
轉入另一條街道后,尹純一感到很開心。這條街道很符合他的心意,這是一條旁邊都是住宅區的街道,沒有一家商鋪,街道邊成排的松樹在中午燦爛的陽光下顯出一片翠綠,這翠綠與街道邊墻壁的棕紅相得益彰,這顏色的鮮明對比使得整條街道都生動了起來,這是一種靜謐的生動,在這種氛圍下,尹純一的心靈平靜了下來,尹純一的思緒回到了昨天下午。
因為天黑了,尹純一還沒有回到書店,老人很是擔心,于是老人開車朝尹純一所說的滑雪場行進了,老人希望可以在路上發現尹純一,老人知道這種幾率很小,還不如待在書店里,可老人就是待不下去,老人覺得只有出來找一圈他才能安下心來,就算找不到,回去的時候也應該能看到尹純一已經回到書店了。就這樣,老人在路上找到了尹純一和江小淑。
送完江小淑后,老人與尹純一一起回了書店。一直坐在車上的尹純一沒有記住江小淑家的位置……
從昨天晚上回到書店開始,尹純一的心情就很煩悶。這種煩悶就像是一張黑色的網牢牢地包攏了他,他感到透不過氣來,他拼命地想掙脫開,可網卻越來越緊,最后的他只能直直地躺在那里,徒勞地用腳尖摩擦著地面,那種可以使自己站起來的愿望根本就是幻想……
尹純一知道這煩悶是因為他對自己的行為和反應的不解。他想到了白天里自己不斷加速的心跳,他想到了望著江小淑時的血液不住地往臉上涌,他想到了自己根本不能控制自己而移開望著江小淑的視線……他對自己的行為懊惱極了,他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他對任何人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身體內有什么壞掉了!可他知道不是這樣的,這種想法只是想象不出一切原因的一種逃避、一種厭煩的推脫。他曾經以為這是因為他對江小淑的埋在心底的愧疚,可他發現不是這樣的,如果是這種愧疚的話,那他一定會在當時做些什么的,可當時的他是那樣的呆滯,就像是對美好事物頻繁出現而不能自拔的那種呆滯,可面前的僅僅是一個女孩呀,就算女孩對她來說是美好的,那也僅僅是一個人而已呀!他怎么會出現那種夸張的呆滯呢?
對于這份煩悶,他感覺他可能永遠也不會解開了。
他覺得自己永遠無法解開的的事物里還有他的大腦。自從回到書店后,他的大腦根本什么都不會去思考,在他腦海中出現的是江小淑的微笑時的嘴角,是江小淑淚花閃爍的清澈純美的眸子,是江小淑緊緊握著他雙手的雙手,是江小淑溫柔溫暖的話語……江小淑,全是江小淑!江小淑已經把他的腦海完全占據了!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使自己的腦海去浮現別的事物,他試著去做俯臥撐使自己勞累,他覺得這樣就會使得自己不去想江小淑,可他確實勞累了,可勞累的僅僅是他的身體!他的思維并沒有勞累!而這思維甚至因為身體的鍛煉而更加活躍……尹純一擦了擦做完俯臥撐后額角產生的汗水。他有了一個新的想法,他要去看那本他很喜歡卻一直沒看完的書。一直以來,閱讀是使他思維平靜下來的最好的方式。他試著去閱讀書籍,可翻開書頁的他根本看不到上面的密密麻麻的字……他看到的是他擦掉的江小淑眼角的那滴淚水!他徹底絕望了,他知道自己是無法改變這不斷浮現出江小淑的腦海了,這時的尹純一又想到了江小淑在之后的日子里可能再也不會來書店里找他了,想到這的他突然感到心里很痛,這種痛是那種剛剛出現就非常劇烈的痛,他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他本來就與女孩不在一個世界呀!女孩不來書店里找他很正常呀……女孩這次邀請他去滑雪場僅僅是感謝他除夕之夜送她回家,這一次一起去滑雪場似乎是兩人之間唯一的交集了。
尹純一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緊閉著眼睛,上一次失眠似乎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早上起床后,尹純一的腦海還是不斷浮現著江小淑,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一定要找到這種不斷的浮現的原因,這種浮現太影響他的生活了。吃完早飯后,尹純一對老人說了自己要出去走走,聽完老人讓他注意安全之類的囑咐,尹純一就走出了書店。從早晨到中午這段時間里,尹純一一直在路上走著,他一直不能靜下心來思考,他把這歸結于街道上太過吵鬧,所以他一直在找著安靜的街道,他在前面也找到過一條兩邊都是住宅區的街道,可是因為街道較為寬敞,不時會有車輛駛過,他覺得沒有按過一次喇叭的車輛也是那樣的吵鬧。于是他果斷離開了那條街道而去繼續尋找他心中理想的安靜的街道。他并沒有意識到不能安靜地思考根本不是因為街道的吵鬧,而是因為他心里的吵鬧!
現在,尹純一終于找到了那條他心中的安靜的街道了。這條街道因為很狹窄,根本不能通行一輛汽車,尹純一在街道上安靜地走著。
不知是因為什么,尹純一的心里真的安靜了下來,他終于可以仔細地思考了。
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煩悶,他昨天的行為和反應為什么會那么奇怪呢,為什么他會面對江小淑的時候而呆滯呢,這些似乎都指向了一個起點——江小淑對他來說很重要,可這個起點指向了兩個終點,第一個是他漸漸意識到的對江小淑的喜歡;第二個是他心底對江小淑的愧疚,他渴望找到機會彌補這份愧疚。他不相信第一個,他曾經也喜歡過別的女孩子,他知道那種感覺,那種感覺似乎與面對江小淑時的感覺不一樣,并且,那時的喜歡都是時間累積而成的,而他與江小淑僅僅算是認識一天呀!是的,沒錯,他一定不是喜歡江小淑的,他怎么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喜歡上一個女孩呢,這是他永遠不可能做到的,第一個終點一定是錯誤的!正確的一定是第二個終點!他一定是渴望著彌補這份愧疚。雖然在上一次的思考中他已經把這一點否決了,可他覺得那時的呆滯并不是完全的,那時的他應該會有思維的活躍,現在的他在深深地追溯那時的記憶,他那時一定是在想著什么的,可那是什么呢,突然,在他的腦海里掠過了一縷細微得不容易察覺的思緒,就在這縷思緒就要悄然消失的時候,尹純一發現了它,他立刻反應過來,以最快的速度狠狠地抓住了它!就像是為了不掉入深淵而狠狠抓住懸崖上的一株脆弱的小草一樣。沒錯,他那時是在思考著的,他是在想著女孩究竟需要什么……他在尋找著彌補愧疚的方式!可是他沒有找到,那份呆滯是因為一次次尋找的無果而還的失落,與其說是失落,還不如說是無奈,是的,就是無奈!是無奈使得他產生了那時的呆滯!他又想起了他的腦海總是浮現江小淑,這也是因為他的心底對江小淑的愧疚,這份愧疚使得他在不停地思考江小淑真正需要什么,他還是在尋找著如何才能彌補這份愧疚!所以他的腦海才會不停地浮現江小淑,而且不時地浮現江小淑眼神的憂傷和暗淡,尹純一是不愿意讓這些出現在女孩眼睛里的,他希望可以讓女孩快樂,這也是他并沒有意識到的已經決定了的彌補愧疚的方式……因為找到了愧疚的原因,他終于意識到了這種方式!這種決定了的方式再往后也就會導致他因為可能永遠也見不到女孩而感到劇烈的心痛,因為無法見到女孩的他沒有任何機會去彌補這份愧疚了……
那株懸崖邊被抓住的脆弱的小草變成了一棵健壯的參天大樹,尹純一爬上了懸崖……
沒錯,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這份埋藏在心底的不斷累積變大的愧疚!因為這份愧疚,所有一切都說得通了!
走在路上的尹純一長出了一口氣,他停下腳步,抬頭仰望著冬季的天空,深藍色的天空中漂浮著幾朵奶白色的云,燦爛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感到了其中的一縷珍貴的溫暖。尹純一轉頭望了望四周,狹窄的街道上沒有一個人,突然間,遠處的一塊與墻壁的棕紅色格格不入的奶白色吸引了他的視線,他朝著那一塊奶白色走去。現在他的心情很是舒暢,是那種解決了一切疑惑之后的那種舒暢,一度變得陌生的自己現在又再一次熟悉起來,這讓他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可馬上這微微翹起的嘴角又黯然落下。雖然他解決了一切的疑惑,可他沒有解決一丁點問題呀!問題還時一如既往地擺在那里,就如同一座擋住了前進道路的大山,無論你怎樣推撞,它還是巋然不動,那份愧疚還是沒有被彌補呀!尹純一又想到了江小淑,這時的他已經明白想到女孩是因為愧疚沒有被彌補了,所以他不會再有那種不了解根源的懷疑和煎熬,他也可以更加清晰地去回憶之前的種種了。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這縷思緒是擺在那里的,只不過有一層障礙,就像是魔術師覆蓋東西的黑布,可想要看到那之下的東西只有把黑布掀起才可以,所以這縷思緒剛剛出現就牢牢地把握住了他的好奇心,尹純一遵從自己的好奇心陡然間把黑布掀起,他看到了黑布下的物件!他看清了他的這縷思緒!這是一種把往事相連接而嘗試匹配的思緒,它所連接是江小淑望著那顆玉珠時的暗淡的眼神和第一次見到江小淑時的暗淡的眼神,這兩種眼神在思緒中無精打采地出現,但在看到對方后這種無精打采陡然消失,而是變成了一種深深的驚訝,最后他們竟然奇跡般地合成了一個眼神……是相同的眼神!那一定是一種對往事的愁苦,因為那種眼神他也有過,他曾經遇到的人也有過……那是一樣的眼神!是痛苦的往事使得心靈備受煎熬的眼神,是堅持不住渴望得到解放的眼神,是筋疲力盡、是遍體鱗傷、是啜泣、是哭喊,是渴望得到靈魂的救贖!總之,尹純一知道該怎么去彌補這愧疚了,他要幫助女孩,就像對待曾經從他生命中經過的那些朋友們一樣,他要幫助女孩走出這份愁苦!現在他的精神突然振奮了起來,可在一瞬之間,這精神突然就變得暗淡無光了……因為看清思緒的興奮讓他忘記了那個大前提——他與女孩幾乎不可能有交集了。
對呀……他還在想這些做什么呢?女孩已經回到了她的世界里,邀請他去滑雪場僅僅是女孩對他的陪伴的感謝,女孩可能不會再來書店了,而他以后還要待在書店里,如果主動去找女孩的話也可以,可他做不到,因為雖然尹純一相當于送女孩回過兩次家,可因為都是夜晚,尹純一根本沒記住方位……
尹純一搖了搖頭,然后眼神堅定地望著前方。不一定的,女孩還是可能再來書店的,只要他能見到女孩,他一定會把握住機會去彌補心底的愧疚的,他一定會幫助女孩走出那份愁苦的。想到這,尹純一的心靈溫暖了一些。
突然,尹純一的心靈失去了這份溫暖,陡然間變得極度冰冷。這是他一瞬間的過度驚訝所導致的。因為隨著離那奶白色越來越近,他看清了那是什么,那是他的尋人啟事!他可以看到那兩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尹光正、楊潤瀾!他可以看到遙遠卻又相近的自己的燦爛的笑容!他可以看到……
一瞬間,尹純一呆住了,他的眼神是對面前事物的不解,他想思考些什么,可他知道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他使勁地搖了搖頭,他感到自己的心跳驟然加速,全身的血液都加速了流動,似乎想沖破每一根血管的血管壁,他的表情像小偷一樣恐懼怯懦,他飛快地掃視了一圈自己的周圍,發現沒有人后的一秒內,他頭也不回地往書店的方向跑去,他的樣子就像是被死神追逐的拼命逃跑的流浪漢……路上的車輛并不多,行人也很少,可他卻覺得路上的車輛是鋼鐵洪流,源源不斷,路邊的行人是人山人海,絡繹不絕,并且他覺得在他的周圍是有無數的眼睛在望著他的,這無數的眼睛都看過那張尋人啟事,并且發現了他就是尋人啟事上的離家出走的年輕人!他感覺這些令他恐懼的視線不停地追尋著他,就像是一盞盞冰冷的聚光燈不停地照射在他的身上。他低著頭瘋狂地往前跑著,就像是一個逃脫追捕的犯罪者,似乎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甩在后面,可永遠有無數的事物在他前面等著他,他也知道這一點。在他恐懼的想象中,父母就在前面等著他!父母的臉都是扭曲著的,他們的眼睛里是冰冷的火焰!他們笑著望著滿頭大汗的他,就像是兇殘的野獸悠閑地望著焦急的徒勞奔跑的獵物,他們會把他帶回那個冰冷的牢籠,并且他們會把牢籠的鑰匙扔掉,只要他進去,就再也別想出來了。
前方短短的道路在他看來竟是那樣的漫長……
尹純一沒有停頓一下,而是用最快的速度一口氣跑回了自己的臥室。剛關上臥室的門,尹純一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他感到全身都要散架了,他呼呼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就像是一個缺氧的人的最后的掙扎,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已經不是發熱了,而是一種滾燙!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滿是汗水,因為僅僅臉上的汗水就已經讓他無法睜開眼睛了,他感到額角的熱汗不斷地流下自己的臉頰,那流下的頻率就如同夏季暴雨沖刷土地一般,小腿因為劇烈的超長時間的奔跑而又酸又痛,他感到如果他的腿再動一下,那么這條腿就會落下終身殘疾。他感到疲憊勞累極了,這種極度的勞累的痛苦甚至使他懷疑這是不是死亡的前兆,而剛剛在路上奔跑的時候他沒有感受到一點勞累,他現在知道了,那是因為他內心的深深的恐懼……
好一會,尹純一終于使自己勞累的身體平靜了下來,他拖著疲憊的雙腿走到床邊坐下。父母依然在尋找著他,而且已經來到花里市尋找了,他曾經以為父母已經放棄對他的尋找了,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在花里市長期地生活下去了,可這只是一個夢,而且現在這個夢已經醒了,父母能進入花里市來尋找他足可以看出兩人尋找他的決心的堅定,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來到花里市,可他知道父母進入花里市尋找他的幾率是很小的,因為他所坐的火車沿線的城市有很多,而且花里市的位置比較特殊,一般人根本不會想到有人選擇來花里市逃避追尋。可父母確實來到花里市了,這就說明父母一定去過那些比花里市幾率大的火車沿線城市了。尹純一能猜到,父母來到花里市后不僅僅會依靠張貼尋人啟事來尋找他,更多的會依靠媒體的力量!現在就算不看本地新聞他也知道上面一定有自己的尋人啟事……
尹純一知道在這個城市里待不下去了,他要逃離這個城市!只有這樣他才能不被父母找到,不用再回到那個冰冷的牢籠!他在心里想著如何與老人告別,不管怎么向老人解釋,老人一定會因為自己要離開而驚訝萬分的吧,無數的與老人生活的往事在腦海浮現,尹純一感到鼻子有點酸楚,他盡力克制自己的情感,尹純一并不想離開老人,可是目前的情況他不得不這樣做了。過了一會,尹純一終于想好了如何與老人講述,這種講述中他只能選擇撒謊。老人現在因為有些事情已經出去了,晚上才能回來,尹純一決定等老人一回來就跟老人說明,明天一早就坐火車離開花里市,他要盡早離開,因為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得知他是一個離家出走的人……
尹純一拿出了自己的背包,把各種各樣的行李都收拾好后,他走到窗前,定定地望著窗外的太陽,太陽很燦爛,這種燦爛讓他感到非常熟悉,他慢慢地追憶著自己仰望過的太陽,他仰望過的太陽太多了,可有一個太陽是那么的突出,在它的照耀下,那些記憶中的其他的太陽都黯然失色,尹純一一下子就記起來了,那是他在來花里市火車上所看到的太陽!這時的太陽和那時的太陽是那樣的相像,這種相像似乎是一種完美的相像——一模一樣,不管是物質方面還是精神方面,不管是隔著玻璃感受到的溫度還是燦爛的陽光所帶給他的心靈的體會,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模一樣的!這種一模一樣甚至讓他產生了幻覺,他覺得今天是他來到花里市的第一天,他不知道宏雄書店的存在,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將會發生一些什么事情,他沒有經歷過花里市的秋季和冬季,他也沒有經歷過花里市所帶給他的那些珍貴的故事……他朝著這幻覺狠狠地扔去了一顆石子,這幻覺就像是鏡子一樣瞬間碎了滿地……尹純一又回到了現實中。
在花里市的這些日子里,尹純一改變了很多,可以說除了那痛苦的過往所帶給他的感受不變外,其他的所有或多或少地都已經改變了。可他在心底里其實是明白的,只要那些痛苦的過往帶給他的感受不變,他就永遠不是一個改變了自己的人,雖然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改變了自己,可事實并不是這樣,不管之后的他經歷多少次無言的感動、多少次流淚的幸福,他都還會因為那些過去的事情而痛苦,甚至因為這些事情而再一次流下脆弱的淚水,只不過他不想承認,他知道他還是在逃避的,他沒有正視那些曾經的傷疤……
尹純一深深嘆了口氣,他很痛苦,這痛苦不是因為那些曾經的傷疤,而是因為他的懦弱和逃避,是因為他對自己懦弱和逃避的懦弱和逃避。尹純一一次也不敢嘗試著去改變自己的懦弱和逃避,這就使得他永遠都改變不了自己的懦弱和逃避……在花里市的這段時間里,他一直都是這樣的,想到這,他突然感到自己是那樣的孤獨無助,這種孤獨無助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被潑了一盆冷水,這使得尹純一哆哆嗦嗦地抱緊了自己的身體,他希望可以使自己暖和一些,可夾雜著冰雪的刺骨的風不斷地猛烈地撞擊著他,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逐漸失去知覺,最后的他活生生凍僵在了雪地里……
尹純一感到眼睛濕潤了,他盡力去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可他根本做不到,眼淚一滴滴地從眼眶中流出,他不斷地擦著眼睛,希望可以把淚水擦干,可緊接著每一次淚水擦干的總是眼睛的重新濕潤……他不斷地哭著,不時發出幾聲悲哀的嘆息,在這個過程中,尹純一想到了埋藏在心底的對江小淑的愧疚,他曾經以為江小淑不會再來書店了,可后來他覺得江小淑還是可能再來的,一片黑暗的心里亮出了微弱的亮光,那是一株在風中搖曳的火苗,燃燒到現在,這火苗陡然熄滅了,因為他明天就要離開這書店了……江小淑就算再來也見不到他了。這份愧疚會永遠地留在他的心底,這份愧疚會伴隨他一生一世。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他聽到有人按響了書店的門鈴,這讓他一下子停止了哭泣,他感到很奇怪,因為今天還是在春節小假期里的,今天的書店是不營業的,可沒辦法,既然有人按門鈴他就要出去看看。尹純一朝外走去,他的心情依舊很暗淡,走出后室,來到書店門口往外看的一瞬間,他驚呆了,他發現書店門口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正在微笑著望著他……是江小淑!驚訝的下一秒,尹純一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這暖流撫慰了他痛苦的心靈,雖然不知道江小淑來書店有什么事,可尹純一非常感謝江小淑的出現。
尹純一打開書店門后來到了江小淑面前。
“你的眼睛怎么這么紅呀?”隨著尹純一的走近,江小淑的表情變得有些著急,眼神很是關切。
聽完這話的尹純一微微低下了頭,他感到有些害羞,他不想讓江小淑看到他這個樣子,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反應,他的奇怪的反應不都是因為那心底的愧疚嗎,這反應跟愧疚有什么關系呢?
“沒事的,剛剛眼睛進沙子了。”尹純一聲音有些小。
江小淑沒有說話,尹純一知道江小淑一定看穿了他拙劣的謊言了,其實剛說出口他就意識到了這謊言的拙劣了,因為他知道他眼睛的紅腫程度不是進沙子就能導致的,尹純一等待著江小淑戳破他的不堪一擊的謊言,可江小淑沒有這樣做。
“明天我想去花里大學轉一轉,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江小淑朝著尹純一綻放了燦爛的笑容。
尹純一陷入了猶豫,他是要明天離開花里市的,可江小淑竟然希望明天他可以陪她去大學里轉一轉,在這個時間里,尹純一心底的愧疚冒了出來,尹純一這才想起他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完成,望著江小淑燦爛的笑容,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其實你要是有事的話就算了。”江小淑看到他猶豫的表情后,笑容變得有些暗淡。
“明天我是沒事的,我愿意陪你去轉一轉。”尹純一朝著江小淑微微笑了笑。
江小淑的暗淡的笑容又一次變得燦爛了,尹純一注意到女孩的臉頰上泛起了一抹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