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國師,一行人回到正堂。
江遠(yuǎn)行拍了方直肩膀一把:“臭小子,還以為你告狀告到告到國師那里去了。”
方直無言以對,心中腹誹,自己昨天告了一次,也不用這么記仇吧……
江遠(yuǎn)行道:“今天你在調(diào)查那個案子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快說說。”
眾人聞言都湊了過來,方直臉上也露出迷惑之色,開始回憶早晨時的經(jīng)歷。
辰時,一個自稱目睹兇案的人前來報案,希望北府派人抓捕兇犯。
王順從這人的衣著談吐中判斷出,此人應(yīng)該為鎮(zhèn)海幫之人,簡單盤問之下果然如此,他所目睹行兇之人是鎮(zhèn)海幫的死對頭——金元幫的人,當(dāng)然這時眾人還不知道,那殺人的人不僅是報案之人的對頭,還是多年的頭號死對頭。
問清楚情況后,王順等人便默然不語,近來雖然類似的報案少了,但是之前發(fā)生過,官府中人成為兩個幫派互相傾軋的工具,對于這類報案自然不會感冒。
方直不像旁人各自有各自的“愛好”,閑得無聊,便決定跟著這個叫張寒的人去看看。
半個時辰過后,方直和張寒來到了一間倉庫前,就是江遠(yuǎn)行等人后來前往的那間倉庫。剛到倉庫門口張寒就傻在那里,倉庫門口不知為何竟看到了死對頭金元幫的標(biāo)記,這明明是鎮(zhèn)海幫的資產(chǎn)。隨后兩人走進(jìn)倉庫,張寒徹底傻了。
哪里有什么殺人現(xiàn)場,倉庫里一點血跡也沒有,所有物品碼放得整整齊齊,一點也不像經(jīng)過掙扎打斗的樣子。方直簡單查看了一遍,排除了現(xiàn)場痕跡被人洗去的可能,心想果然如王順等人所說,自己被戲弄了,便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張寒。
張寒額頭冒出了汗滴:“方捕快,我真的看見梁東在這里殺人了,雖然殺的是誰沒看清楚,但是他拿著匕首一直揮刺,刺了好幾次,濺了滿臉的血,那人肯定已經(jīng)死了。”
方直道:“這么說,你只看見了血液和揮匕首的樣子,沒有看見被刺的人?”
張寒明顯有些心虛,道:“是的,當(dāng)時我正在醉仙樓的包間里喝酒,只是順便看一下本幫的倉庫,才看見了那一幕……”
方直道:“你看見的時候他在倉庫里面,你是透過倉庫的小窗看到他‘殺人’的?”“殺人”兩個字方直特意加重了聲音。
見張寒點頭,方直繼續(xù)道:“這個梁東是什么人,你們似乎認(rèn)識?”
張寒低著頭:“他是金元幫的舵主,我們經(jīng)常……沖突,我不會認(rèn)錯人。”
方直冷笑道:“老仇人啊,也難怪你要污蔑他,第一,你并沒有看到被殺之人,只看到了張寒的動作和血跡,所以張寒在這里殺豬也說不定;第二,即使是殺豬,如你所說,血跡噴了他一臉,那必然會有很多血跡留在倉庫里,現(xiàn)在卻完全看不到痕跡,短時間內(nèi)不可能清理得這么干凈。”說完,防止看了看周圍毫無血跡的墻縫、墻角和糧倉里的糧食,這些部分是否被清理過一目了然。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
張寒憋紅了臉:“捕快大人,我是真的看到了,當(dāng)時梁東面目猙獰,絕對是在殺人……我張寒對天發(fā)誓,如有虛言,讓我不得好死!”
方直看著張寒著急的樣子,心里泛出了一絲異樣,如果張寒只是為了給老對頭找麻煩而撒謊,這演技也太逼真了,而且行走江湖之人都會有些迷信,不會輕易發(fā)這樣的毒誓,難道,這里真的發(fā)生過兇案?
方直放下揣在胸前的手,道:“去你說的看到兇案的那個地方看看。”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醉仙樓的太白閣,恰好里面沒有客人,順著打開的窗戶向外望去,果然看到了剛才那間倉庫,能從小窗看到里面的糧倉和糧食。
方直想象著糧倉中的環(huán)境和小窗的高度,小窗高約是成年人的半身高,太白閣在醉仙樓的二層,對倉庫居高而望。
按照張寒描述的殺人方式,被殺者應(yīng)該是蹲跪甚至是躺在地上被制住,殺人者也就是梁東半蹲或者半跪在窗前,透過窗子正好可以看到殺人者的臉,如果殺人者情緒比較激動、揮舞動作比較大,就能看到揮舞匕首的動作。
方直頭也不回地問:“張寒,你看到的是梁東的正臉還是側(cè)臉。”
半晌,沒聽見有人回答,方直不耐煩的轉(zhuǎn)過頭去,卻發(fā)現(xiàn)太白閣中哪還有張寒,難道他心里有鬼所以逃了?方直查看了一下關(guān)著的門,心想自己往外望不到一炷香,張寒如果偷偷開門逃走自己應(yīng)該能察覺到,太白閣的門是少有的推拉式的,開關(guān)門很難不弄出動靜,難道自己太出神了所以沒有注意?
打開推拉門,方直看到門外站著一名小二,正是引自己和張寒上樓的那位,便開口道:“小二,自我們上樓之后你一直都守在門外嗎?”
小二顯然是伶俐之人,才被老板派來陪侍公差,說話干凈利落:“稟大人,是的。”
方直更加疑惑了:“你剛才可有看到跟我一起上來的那位客人走出去?”
小二撓了撓頭,顯然也是有些疑惑:“沒有啊,您和那位大人上樓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我一直站在門口,他如果出去我肯定能注意到。”說著還偷偷瞄了閣里兩眼,臉上疑惑更濃了。
方直道:“這閣里可有其他出口,暗門機(jī)關(guān)什么……”還未說完,看著小二尷尬的臉色自己也覺得有些尷尬,太白閣雖然比尋常雅間略寬闊一些,但也并不太大,里面只有桌椅,整個屋子一目了然,況且醉仙樓只是普通酒樓,怎么會修建暗門密室。
慢慢踱步回閣里,方直隱約聽到倉庫那邊有什么動靜,兩步便跨到窗邊。
只見倉庫中一張猙獰到扭曲的臉,一只手瘋狂的揮動著,手中的匕首已是殷紅如雪,鮮血四處飛濺,很快那人臉上片片血紅,如同惡魔一般。方直隱約能聽見他斷斷續(xù)續(xù)的嘶吼,“……張寒……不死……再殺一次……”
“住手!”方直大喊,那人看了這邊一眼,大概是看到了方直的官服,露出滿臉的驚慌,接著就消失在那扇窗中。
方直看了一眼窗外的高度,大概八尺左右,心里略微盤算一下,就毫不猶豫地扒住窗子,飛身而出,腳在窗外的墻上一點,整個人斜向飛了出去,快落地時就地一滾就站了起來。
拍拍身上的塵土,方直飛快地向倉庫方向奔去,剛剛在空中時,隱約看到有一道人影從倉庫中跑了出來,幾丈的距離方直飛快地跨過,向人影的方向追了幾步,前面是復(fù)雜的巷子,那人影早已不見蹤跡。
回到倉庫中,眼前的景象讓方直徹底愣在那里,腿有些不自己地顫抖,就像不久前張寒和方直剛剛跨進(jìn)這間倉庫張寒的反應(yīng)一樣。
倉庫中大片的鮮血濺得到處都是,墻上、地上,谷倉上,谷倉里的糧食也被染得殷紅一片,地上躺著一具尸體,方直剛剛進(jìn)入倉庫時尸體還抖動了下,很快便再無聲息。
那不合時宜的棉衣,那略帶戾氣的臉,充滿震驚和恐懼的張大的眼睛,那不是張寒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