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師圣殿很大，足可以容納數十個足球場。

　　徐峰耐心地等待排號，領到一處靜室、一枚三階的魔法師勛章，以及赤紅色的魔法袍。

　　徐峰已經將燃燼將軍給予的證書交給排號處，他在靜室默默坐了一會兒，一名陌生的老魔法師如期而至。

　　“老夫煙云禁。”他抬起皺巴巴的眉，語氣深不可測，“閣下的魔力深厚，年輕有為，老夫覺得是個可造之材。”

　　說罷，煙云禁又多打量了徐峰幾眼，仿佛他能看出徐峰的魔法造詣一般：“雖是三階的魔力，卻隱隱要突破界限。不錯，五年之內必有頓悟。”

　　五年？徐峰等不了這么久，于是擔憂地問：“若有異火相助，可否加快修行？”

　　煙云禁點頭，負手而立，淡淡道：“可以。老夫樂于助人，可以為你轉化魔力，將異火化作你的修為。”

　　眼前的老者裝得實在太過賣力，徐峰不由肅然起敬。

　　不對，徐峰轉念一想，覺得老者已經把禮儀當做事實的一部分了。

　　“若有異火相助，大概多久能夠突破？”徐峰問。

　　老者說：“一個月之內。”

　　徐峰點點頭，覺得這下夠了。

　　三階與四階是草莽與王侯的差別，只要邁過這個坎，他能做很多事情。

　　老者對異火沒有顯出貪戀，只是微松了口氣，好像剛完成了一項重大的任務：“下周，閣下可將異火拿出，現在先隨其他魔法師去學堂修行吧。”

　　徐峰故意繞路，將學堂附近大致記清楚，然后才走向自己要進的學堂。

　　“今天要演示的是五階魔法，火魔變。”

　　講課的魔法師一絲不茍地撥弄竹竿，讓燃屑能夠撒入細小的孔洞之中，旁邊的學生湊近看著，小一點的表示不解，大一點的則神情向往。這個魔法的要點在于燃屑要足，空氣要流通，打火石還得足夠隱蔽，不能露出破綻。

　　這就導致了它需要大量的準備時間。

　　這堂課已經花掉了半小時在準備上。

　　徐峰坐到一角，手指輕敲桌面，直到魔法師舒了口氣，將竹竿橫置于胸前。

　　“聽好了，火魔變是五階中級魔法，對陣低級能勝出，對陣高級會敗北，除了天花指、血火掌、爆裂劍、牙速焰被其克制，且同心火、大火字、獄火渾克制這道魔法。”

　　老師正在進行嚴肅地講解，每一名學生都牢牢地用筆記錄下來，將其視為魔法的最大機密。

　　“它雖然是禮儀，但它也是這個世界的真實。”

　　徐峰發現，如果不知道這是禮儀之詞，而是真的有這些魔法和克制關系，那么學生的認真也沒那么可笑。

　　禮儀，就是在用虛假營造真實感。

　　老師講完克制關系，又大談特談該魔法的元素構成和施法步驟，每一步都嚴苛得絕望，讓學徒垂頭喪氣地嘆上一句：不愧是五階魔法。

　　徐峰想道：“魔法的復雜也在一定程度上篩選魔法師。”

　　這位魔法老師終于肯使用這道魔法了，他將竹竿迅速地翻轉，同時用手指間打開的小葫蘆制造煙氣，煙氣蔓延，讓他能從口袋里掏出打火石。

　　老師一手掂打火石，一手翻轉竹竿，用極快的手法將兩者觸碰在一起。

　　徐峰還未徹底理解步驟，卻已見到竹竿的孔洞中迸發出一股火焰，與煙氣結合，形成特有的紅黑色。火焰一閃即逝，仿佛一個黑色的火球包裹住施法者，為其增加魔力。

　　“這就是火魔變。”

　　施法過后，老師氣喘吁吁地說，卻引來學生的一陣掌聲。

　　學生從中看到魔法師的光輝，看到自己未來的希望。

　　徐峰從中看到禮儀與真實重合的影子，看到禮儀與魔族交戰的勝負。

　　之前，他只清談，現在，他要在實處，辨認每一處禮儀的細節。

　　每一種火系魔法，該用什么引燃物，用什么助燃物，以什么形式點燃，以什么手法點燃，要怎么表現魔法的特性。

　　魔法并沒有徐峰原本想象的那樣兒戲，它的工序仍然繁復、難以掌握，需要耗費整年的苦功。每個人都鉆研進去，將魔法的步驟牢記于心，將克制關系記在心的附近。

　　徐峰努力忘卻玩家之間的博弈，忘卻炎城的局勢，投入到眼前表演、游戲一般的魔法之中。

　　徐峰忍不住想：“有些人費盡一生，都在做這種表演。”

　　盡管他知道禮儀是這個世界的真實，但不代表他能立馬全身心地接受這一點，并享受禮儀部分的真實。

　　事實上，當所有人都花上吃奶的力氣學習魔法知識的時候，徐峰很難做到用一樣的心力面對魔法。

　　就好像絕世高手決定用老鷹捉小雞比勝負。

　　就好像頂尖賽車手靠科目二的倒車入庫判定水平。

　　就好像兩大智者拿飛行棋較量智力。

　　讓人不由自主地聳聳肩，半開玩笑地對提出方案的人說：喂，這個不行的吧。

　　徐峰搖頭，這就是他要將禮儀落到細節的原因。

　　“絕不能有這種想法，對待禮儀，哪怕有一絲阻滯也會有危險。”

　　他用心將泛黃的符紙擦上煤粉，練習用法袍里的燃水潑上符紙，然后點燃。

　　“三階，玄火符。”

　　徐峰嚴肅地反復點燃玄火符并將其打到眼前的半空，他將火撲滅，調整位置，然后繼續點燃。

　　如法炮制五次之后，他停頓下來，不是因為累了，而是他的魔力應該消耗殆盡了。

　　“十五分鐘后魔力回復百分之十。”徐峰將書本提到的知識默默記住，嚴格按照一個禮儀之內的魔法師行事。

　　半小時后，他放下書本，又點燃了一次玄火符。

　　他使用的速度盡量快，但以準確為重，動作做完后，他適時地露出疲憊之感。

　　“比前幾次好，心里那點裂縫已經合嚴實了。”徐峰對比前幾次做出評價。

　　教學生的老師已經不再演示魔法，他的魔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于是找了一處書桌坐下，也看起了魔法書籍。

　　徐峰不再看書，也不使用魔法，他瞪著眼睛逼視這名老師，想抓住一切細節，尋找出老師不遵禮儀的地方。

　　沒有結果。

　　剩余魔力該有的氣息和魔法師該有的禮節，仿佛都印在了這名老師的腦子里，哪怕以最嚴格的審查制度來看，他也符合標準。

　　老師察覺到投來的目光，疑惑地看了過來，只看見徐峰如沐春風般溫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