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七人默不作聲。
郭建達的死讓他們猛然驚醒,現世曾為他們包上的布條如今被徹底撕成碎屑。
“狼人會自殺?!?p> 說到底,這只是眾人的一廂情愿罷了。
張賀林坐在沙發上,隨意地觀察手腕上的限制器。他有很多話想說,但始終在醞釀措辭。
“那個……”
孟凡海好容易鼓起勇氣,弱弱地出聲。結果他伸了半天脖子,沒有一人回應,只好訕訕地縮回腦袋,把頭垂得更低。
蘇小平一聲不吭地躲到了客廳的最角落,表情甚是平靜,但偶爾打顫的雙腿出賣了她內心的慌亂。
“唔嗯嗯?!?p> 從衛生間出來的李大年直奔廚房,取出冰箱里的密封袋,囫圇吞棗地往嘴里塞下兩個餐包,將明天早上的那份也吃了個精光。
似是發現了眾人異樣的目光,他嘿嘿一笑,露出透風的牙縫,邊舔手指,邊解釋道:“大爺我可能活不成七天了,多出來的吃食浪費了多可惜?不如把肚子填飽咯?!?p> 這話不知刺激到了蘇小平哪根神經,她眼睛泛酸,嘴唇緊抿,極力將淚水抑制。
終于,張賀林把想好的臺本背熟。
他正襟危坐,說了句經典的開場白:“現在情況非常嚴峻,我們……”
還沒等他這口氣順完,孫勝便大聲打斷:“我說,現在你也有可能是狼吧?憑什么你能像領導一樣講話?”
龐大的體型和夸張的肢體動作讓人想無視都難。
黎采霞一手搭在另一手臂上,仰靠椅背,輕聲反駁:“郭建達不是預言家嗎?張賀林是他的金水,應該不太可能是狼才對……”
“郭建達說謊的可能性存在嗎?”葉榕沉吟。
李大年從牙縫里扣出面包殘渣,含糊不清地吐字:“晚上,狼人總歸不會咬死自己人吧?大爺我覺著,郭建達是真預言家走的?!?p> 張賀林無奈地看著眾人自顧自地討論起他的身份,他深吸一口氣,以先前數倍的嗓門說:“我是好人還是狼人,放在晚上討論就行。早上我們要討論的不是這種問題!”
“對,其實我……”聽完張賀林的話,孟凡海感激地猛點了幾下腦袋,又一次嘗試開口。
然而待他剛要把話接上,孫勝的音量輕而易舉地蓋過了他的蚊子叫。
“討論什么,你拿主意?別搞那套虛頭巴腦的玩意兒禍害人了?!?p> 孫勝叫嚷道,他將一肚子的恐慌、憤怒、無奈,趁著早上的起床氣,統統發泄在張賀林的身上。
“都別吵吵,每個人把想講的話講完了,那就算沒白費工夫?!崩畲竽暌贿呌檬趾鷣y地抹去嘴角殘余的牛奶,一邊粗聲道,“你們倆先聽這孩子把話說完?!?p> 孫勝臉上寫滿了不忿,不過他只是冷哼一聲,沒有再爭辯什么。
終于,話語權暫時落到了孟凡海手上。
“各位叔叔阿姨,還有李爺爺,可能我接下來說的話有點匪夷所思,但是……”孟凡海環視一周,以少年特有的清朗嗓音說道。
葉榕苦笑,寬慰道:“我們被困在這里已經夠匪夷所思了,你直截了當地講就好?!?p> 葉榕的話讓孟凡海備受鼓舞,于是他不再猶豫。
“我……我這兩天,有點幻聽?!泵戏埠1M量委婉地表述,“每天都能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告訴我狼人殺只是許多游戲的一環,說這一次博弈里,玩家不會真正死亡。”
“這不是幻聽,我也聽到了。”葉榕第一時間給予肯定。
“原來,不止我一個……”張賀林露出思索的表情,“昨天剛起床就聽到了類似的聲音,但實在太匪夷所思,就想著是不是做夢……”
“大爺還以為自己耳背了呢。”李大年笑呵呵地說道,露出參差不齊的泛黃牙齒。
孫勝驚疑地問:“那意思是,我們至少現在是安全的,不用死了?”
“怎么個意思?就算頭被砍掉了,也不會真正死亡?”張賀林搖頭,否定了孫勝的想法,“聽到了是一回事,是不是真話又是另一回事。”
黎采霞補充道:“被人綁架到這里展開狼人殺真人秀,的確很匪夷所思,但至少能用常理解釋。被砍頭還能活下來這種事情,絕不可能發生。別說現在,十年,一百年之后,腦科學也發展不到這個地步。這兩者完全是兩個概念。”
徐峰暗搓搓地用大拇指將其余手指的第一指間關節掰響,這般享受之余,他發現,這位昨日還不愛出聲的青年教師,今天在很踴躍地發言。
“我能武斷一點,直接斷定她非狼即神嗎?”徐峰用“享受”過的手掌托舉自己的下巴,面無表情地說起了胡話。
當然,音量小得連蚊子都聽不見。
“那……有十個玩家,也是假話?我們現在可只有九個人。”葉榕發覺事情并不簡單,于是拋磚引玉出新的話題。
蘇小平垂下頭,輕柔地撫摸自己的腹部,低喃道:“幕后黑手說,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玩家。”
“可你的孩子沒有專屬的房間和限制器。嚴格意義上講,應該不能算是玩家?!睆堎R林沉默了一秒,然后緩緩地搖頭道。
孫勝的耐力槽被消耗一空,他拍案而起:“話說,九個也好十個也好,有什么關系嗎?活著出去不就行了!”
“其實,我還聽到了有關點數獲取的說明……”孟凡海突然想起什么,硬著頭皮補充道,目光飄忽,不敢朝孫勝看。
不過張賀林只是不咸不淡地點了點頭,眾人基本都沒什么反應,看來,都不大相信這事。
最后,呼聲最高的建議從蘇小平口中流出,獲得全票通過。
“先吃飯吧。”她說。
徐峰很感激地朝蘇小平點了點頭——在她后背面向自己的時候,然后乖巧地排隊領食。
忍受完一成不變的早飯,徐峰開始思索今天的安排。
正式的狼人殺會在晚上展開,在此之前,還有什么能做的事嗎?
調查密室?和其他玩家交流?還是看會兒雪花片頻道的電視?在白紙上畫幾個拿劍的火柴人?
無論哪個提案都有相當的可行性和趣味性,于是徐峰陷入了長久的糾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