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楠楠隨便找了個安靜的教室,翻開筆記,埋頭苦抄。不抄不知道,自己的字突然變得那么好看了,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呢。突然想起,自己上次完成任務之后,真正的倉楠楠開始了每周兩天在莫加練習書法和古文以及鋼琴的日子。
現在仔細回憶,小學這段時間的經歷好像真的與自己原先的記憶發生了變化,但是卻又似乎嚴絲密縫地合并了,對于自己這個當事人而言,仿佛每一段經歷都是自己的過往,只不過有些事情漸漸變得模糊,有點像是因為年紀小記岔了那般。
難道這就是歷史的饋贈?倉楠楠十分驚喜。
但是對于莫君的記憶,她確實還是不十分深刻。
按道理說,如果每周到莫君家上課,就算說不上青梅竹馬,起碼也算是深厚的同窗之情啊。就算是兩看相厭,那也應該是尤其深刻的厭惡。
哪會如她現在這般,對莫君的回憶還不如小時候住在自己隔壁,經常和自己手牽著手一起走在大街小巷買糖吃的鄰居吳烈呢。當然吳烈在她三年級的時候,因為父親工作調動,離開了那個城市,從此也是再無音信。
小孩子之間的友情就是那么脆弱,一點自主權都沒有。
正在她奮力狠抄的時候,手機傳來了一條信息,這個年代,微信還沒有上架,大家用的還是所謂的智能機,雖然屏幕是十分大,但是還是有一大塊的按鍵位置,讓習慣了觸屏的倉楠楠用著十分不順手。
而倉楠楠現在手上用的是當年風靡全班女性的夏普,除了體積巨大,還要翻蓋,果然是當年的流行我們都不懂啊。
翻開蓋子一看,是賀文晉發來的信息:“我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是哪里?倉楠楠無語,過去那么久,這記憶真的有點模糊了。正常說她應該直接把賀文晉拉入黑名單,那才符合當下自正常的分手價值觀,畢竟他都另覓新歡了,自己還保留著他的號碼,實在是太不局氣了。
但是她又怕每一個過激的動作都會幫助她提前完成這個瀟灑轉身的任務,那自己的還是會重復考試不及格,差點重修的悲慘命運。
當下問系統:“我不應約,讓他等上一晚,算不算瀟灑轉身啊?”
“宿主請自己摸索。”
倉楠楠:……我謝謝你啊,原來禮貌是禮貌,不說還是不說的。
最后她摸索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回到:“發錯了。”
賀文晉很快回過來:“你還有幾本書放在我那里,我給你帶出來。”
倉楠楠:“你寄過來吧,到付也可以。”
賀文晉:“你再見我一面也不愿意嗎?”
“我在復習啊大哥,有什么考完試再說。”
賀文晉那邊安靜了許久,然后發來信息道:“我們的高數老師給了模擬卷,說做完期末考試基本沒問題。”
倉楠楠大驚,她和賀文晉同一個學院,在一次迎新會上互相看對眼,第一周周末沒到就確認關系了,他們兩個專業共用一個數學老師,難道那老師給他們開小灶?
“大哥,我們是共同的數學老師好嗎?”
“那你的試卷寫完了嗎?”
倉楠楠……,不用看,倉楠楠肯定沒寫,不過同班那么多人,肯定有人寫的。
“不勞您費心,我宿舍有學霸。”
對方沒有再傳信息,倉楠楠轉向發信息給陳小詩:“數學試卷交出來。”
陳小詩:“什么試卷?”
倉楠楠:“數學老師沒有給我們試卷,說做完就能順利過期末考試嗎?”
“沒有啊。”
倉楠楠:……次奧,數學老師真的給他們班開小灶?他們班是數學老師的寵兒嗎?我要到教辦投訴她。
其實是倉楠楠記岔了,他們兩個專業第一學期是共同上了一個學期的數學課,那是因為她專業的數學老師當時還在休產假,沒有回來,然后兩個專業的課程合在一起上而已。
陳小詩的信息再度傳來:“試卷拿回來啊,有福利不要獨享。”
倉楠楠認命地掏出手機,發信息給賀文晉的舍友彭飛:“飛哥,數學試卷借我一用。”
過了大概十分鐘對方才回復:“什么時候拿?”
“現在,我去哪里找你?”
“體育館。”
彭飛是籃球愛好者,經常在體育館活動,所以倉楠楠也沒有懷疑,收拾書包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快走到體育館的時候,又收到一條信息:“樓下洗手池。”
體育館背后是露天的排球場,有一排的洗手池,倉楠楠再次沒有多想,不緊不慢地走到后面,結果沒看到彭飛,倒看到了賀文晉。
倉楠楠再次內心日了狗,問道:“如果宿主出現危險,系統會不會提供救助?”
“看情況,如果危及生命,會提供相關的援助。”
我謝謝你啊,真有正義感。
既然來了,倉楠楠也就不再扭捏,對著賀文晉道:“你是想直接把試卷給我,還是有什么要求?”
賀文晉把試卷從褲袋里掏出來,遞到倉楠楠面前。
“謝了。”倉楠楠接過,轉身就跑,生怕自己多說一句話就不小心完成任務。
賀文晉花盡心思才把倉楠楠約了出來,此刻當然不打算就此放她離開,長手一伸,抓住了她的手。
倉楠楠皺眉,大哥,演電視劇呢?好歹讓我順利及格啊。
賀文晉的聲音帶了點鼻音,低低地說:“對不起。”
倉楠楠想把手縮回來,無奈對方握得太緊,她努力了幾次都不成,就作罷了。
回頭看向那張年輕的臉龐,曾經自己十分迷戀,連在不怎么熟絡的江儀面前都炫耀過,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好羞恥啊。
倉楠楠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提議道:“你不如放開我的手,我們好好說?”
賀文晉只是灼灼地看著倉楠楠,手中暗暗加了幾分力道,仿佛生怕她突然離開。
倉楠楠淚目,大哥,你在和我比手勁嗎?
為了自己的手,她再次保證:“放心,我絕對不走,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吧。”
倉楠楠作為長期一個人生活的女生,那些犯罪心理學看了不少,其中教到:萬一遇到男性劫犯,把你挾持了,要用語言安撫,然后順利走到人多的地方,再及時呼救。
倉楠楠倒是一次沒實踐過,現在用在賀文晉身上,也不管對象是否正確,反正能用就行。
這次賀文晉倒是答應了,輕輕松開了倉楠楠,但是手掌還是順著倉楠楠的手腕一直滑落到她的指尖,說不出曖昧纏綿。如果是19歲的倉楠楠,此刻肯定是小心肝要不斷地顫動,可惜倉楠楠是一個三十歲的老阿姨,覺得他這做飯無比的油膩膩味。
所以說,心態不同,肢體感受也會不同。
兩人找了個校內咖啡館坐下,因為此時正值期末,大部分同學們都忙著最后的突擊,尤其是平常喜歡在咖啡館逗留的情侶們,所以此時雖然時間尚早,但是咖啡館十分幽靜。
找了個座位坐下,馬上有人過來點單,賀文晉發揮一向的紳士風度,體貼地問道:“奶茶?”
當年自己是十分愛這口快樂肥宅水,但是此刻聽在倉楠楠耳中,自動轉化為無數白花花的砂糖。
“呃,先給我一杯白開水,我再看看。”
賀文晉也不勉強,自己點了單之后,兩人就陷入了沉默。
最后還是倉楠楠按捺不住先開口道:“那個賀同學,如果沒什么事,我先回去復習了,我有預感我這個學期的高數和審計會不及格。”
賀文晉抬頭,神色憂傷地說:“都是我不好,我沒有想過對你的影響這么大。”
倉楠楠:……
十九歲的時候,大概是有賀文晉臨近期末鬧分手的原因,但是對于今天的倉楠楠,多年的不學無術才是關鍵原因吧,賀文晉能不能不要給自己加那么多戲?
賀文晉得不到倉楠楠的回應,一副面如死灰的樣子,下定決心的樣子繼續道:“你是不是很恨我?”
現場的倉楠楠肯定是否定的,對賀文晉的所作所為,只有吃了肥豬肉一般的油膩,但是確實稱不上恨,畢竟再多的感情,在無盡的歲月里也被消耗盡了。更何況初戀的刻骨銘心真的不需要無窮無盡的歲月才能消滅,只需要連續加班兩個月就可以了。
不過賀文晉問的,是十九歲的倉楠楠,當時的自己是怎么樣想的呢?
倉楠楠側頭仔細回憶了一番,有不舍、有不甘、有錯愕、有痛苦,確實也沒有什么好怨恨的,就算后來知道了賀文晉是因為劈腿才分的手,而不是他當時所說的“我需要多一點個人空間”,倉楠楠也沒有恨這個人,更多的是沉浸在“我的舍友居然一同背叛了自己”這個沉痛的命題中不可自拔。
想想人類真是奇特,原來怨恨也是有時效性的,當過了每個點,我們看待事物的重點就會發生偏移。就好比現在的倉楠楠,覺得這檸檬水的溫度都比了解賀文晉此刻的感情重要。
不過好歹人家借了試卷給你,倉楠楠身為一個職場女性,就算再怎么失敗,基本的禮貌還是懂的,知道拿了人家的東西,都還捂暖呢,馬上翻臉實在不明智,萬一他要回去了怎么辦?
當即搖搖頭,十分真誠地說:“沒有,我恨你干嘛?再見也是朋友。”
這應該是賀文晉想聽的話,但是他的臉色似乎更為難看了。
倉楠楠暗暗搖頭,這個年紀的小孩啊,就是要仰起頭四十五度憂傷,自己不恨他他估計還覺得分量不夠重,不開心。
想到自己暫時還不想那么快完成任務,倉楠楠好心地安慰道:“那個小賀,你別多想,我不恨你,并不代表你在我心中不重要,真的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隨著倉楠楠說的話,那賀文晉的臉色是一分一分地灰敗下去,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現場被女朋友甩了。
倉楠楠大驚,又安慰道:“你和蘇墨挺般配的,比和我站在一起般配多了。”
賀文晉抬起頭,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緊緊盯著倉楠楠問道:“你其實一早就想和我分手了是不是?我先提出來是不是如了你的意?”
倉楠楠:“哈?”
“其實你從來都沒喜歡過我對嗎?你從來不會參與到我的生活中來,就算我有比賽,你也是不緊不慢的比賽快結束的時候才走到球場。”賀文晉開始了他的控訴。
“假期的時候,我說帶你回去見我父母,你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我和你說的無論什么話題,你總是提不起興趣,寧愿去瀏覽你高中同學的微博。”
“我買了票帶你去看電影,但是因為你那個同學的微博發的影評,你就決定不去看了。”
“我甚至覺得,你喜歡的就是你的高中同學。”
倉楠楠無語,什么時候?哪個高中同學,她怎么不知道?
“還有,我邀請你去玩滑輪、打球、游泳、唱歌,你全部都不感興趣,我甚至不知道過去一年,我是不是找了一個假的女朋友。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談戀愛?”
倉楠楠眨眨眼,那些被刻意忽略的事情被他勾了起來,原來曾經的自己,從大學開始就是這樣一個形象?對那么多的事情都拒絕嘗試,那樣的自己,配當一個十九歲的當代大學生嗎?
難怪和這賀文晉分手之后,雖然她傷心了許久,但是除了分手的片段,迎新會初相識的那些片段,她實在想不出更多刻骨銘心的記憶來支撐她日后緬懷這段死去的感情,因為壓根就沒有多少可以回憶的。
這樣說來,賀文晉雖然是個渣男,但是卻從一開始就是這段感情的受害者。
倉楠楠十分抱歉,感覺自己耽誤了人家好多青春,忙真誠地說:“那個,小賀啊,過去我不懂事,給你添麻煩了,還好你醒悟得早,想來你現在已經找到了真正適合你的伴侶,我也沒什么好說的,就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賀文晉再次死死地盯著倉楠楠,一直看到對方訕訕地放下手中的杯子,討好地問道:“不然你說怎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