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手將它交給施語陽。

　　那段時間，他們都以為他什么都不記得，其實他是記得的。

　　在昏迷的時候，她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是很著急的喊他的聲音，他當時住在內院容荇的側房里養傷。白天從沒見過施語陽，她來過兩回，都是在他差不多睡覺的時候。那時候窗外是一片月桂樹。他能看到樹干上的蟬。還有那股縈繞的藥味。

　　閉著眼睛的時候他大多時候都睡不著，丹田火燒火燎的痛。

　　但是每次聞到那股藥味的時候，他似乎能睡著了。又似乎傷好了些。

　　蹇世博不知道為什么，就突然很想將自己身上唯一值點錢的東西送給她。哪怕他現在一文不名，不是世子，不是貴公子。他還有父王留下的虎符。

　　地上臺階上，草尖上。那侍從的血怎么這么多。

　　他咽了口水。聽到遠處恍如隔世的聲音：“師弟，倒茶。”

　　他抬頭，又看到了月桂樹，回廊里內院的草木十分雅致，原煥受邀的時候，容荇親自替他指點水榭名貴的靈草。“澗暗泉偏冷，巖深桂絕香。”原煥的神情已然被打動。他起身行禮：

　　“原來仙子是如此雅致之人，我常年久居萬岳，何曾能見到這樣四時美景的風物。“

　　容荇溫生說：”世人都愛出生所在的地方，想來小宗主提起萬岳景色，也是常人無法領略的美景。

　　“您上回修書我已經看到。不過正如仙子所說。”

　　他湊到容荇面前。“胎里帶的寒氣是最難以醫治。”他眼神恍惚了片刻，如同世間言語來描述的美人，恐怕都難以形容她的美貌。靜坐在眼前，便比窗外的月桂更加嫻雅幽靜。

　　“不知您要醫治的是何人？”

　　見容荇神色淡淡，他退后一步，解釋般的說道：“人之本初如光一樣，不生不滅，永恒照耀，胎里受損，如何能醫治好。正如時間不可倒流，恕在下無能為力。”

　　容荇：“人之生，自父母交會而二氣相合，即精血為胎胞，于太初之后而自太質，陰承陽生，氣隨胎化，三百日形圓，靈入體，與母分離。靈可以補全，更何況血肉之軀。我不信這其中沒有解決之道。”

　　二人聲音逐漸遠去，屋外蟲鳴鳥叫。隱隱有鳥雀之聲。

　　原煥起身告辭，杯內已經所剩無幾。他起身抬頭，卻感覺頭頂仿佛暈眩，出現重重陰影。此時他抬頭。見屋外寂靜一片。從口里摸出一個哨子。正欲吹奏。那片月桂樹下落葉紛紛。

　　“何人？”

　　門被重重扣上。他見四周施了靜聲咒，嘴角一聲冷哼。手中蛇頭劍已經出鞘，筑基的修士出劍威力足夠將整間屋子都毀掉。屆時，他自然可以看清楚到底是誰鬼鬼祟祟。

　　他聽到一聲悶哼，嘴角微微翹起，蛇頭閃爍著森然的冷意。隨即一頭暗紫色的頭頂閃爍著銀光的蛇嘶嘶的從劍柄中爬下來。“嘶嘶。”的聲音讓人忍不住的頭皮發麻。

　　“小畜生，嘗到血了嗎？給我把人尋出來。”他輕聲開口。那銀紫色的小蛇像是閃電篡過。眨眼聽到數聲悶哼。那人倒是能忍住。

　　原煥心想。若是低階修士，怕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來找自己。便是修為高之人....

　　想了片刻，他就收下威壓。開始用毒。

　　只是屋內忽然傳來一陣異象。他推開茶幾。見一個黑影已經癱在了地上。他循著月光低頭細看。冷笑半生。滲人的聲音從地板鉆出來。“好家伙，以為你要茹素幾天了。沒想到是運氣好，開葷了。”他說。一腳踢在地上的人身上：”嗯？一日功夫突破三階？”這人他白日還有印象。沒想到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他突然笑起來，抬手抵住了蛇頭：“原來叫我釣上一頭大魚。等過幾年，說不準你就筑基。既然如此，那就....”他抬手。地上攤著的人已經氣息消失。暗紅色的血液淌在竹席上。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伸手往腰腹探去。卻什么也沒有摸到。

　　他表情愣了片刻。

　　忽然頸脖子上傳來一陣刺痛。他叫了一聲。感覺到頭頂一陣酥麻。緊接著就倒地不起.....

　　 ※

　　施語陽爬上山的時候，正逢一群紅衣黑裙的人烏泱泱的往渡紫峰跑，她對著山門口的師兄好說歹說，忽然感覺身后有人大聲叫喚，她扭過頭，卻見是汶恭，他滿頭大汗的將她拖到不遠處的石階后：“出大事情了。”

　　她扭頭，眼睛往后看了眼，見汶恭叫嚷起來：“那婆婆是你熟人，她跑了。我攔不住她。這....”他忽然看到身后站著一個仿佛幽靈般的女子，見施語陽神色為難：“你還有多少相熟之人。”

　　“發生了什么事情？”

　　汶恭只能一五一十說完，可惜他表達能力不太行，說了一籮筐，施語陽勉強聽出“你說婆婆找到您之后就開始神志不清？”

　　汶恭點頭：“她力氣頗大，你知道我靈力不足修為低位，竟然攔不住她，叫她跑了。我經過西市見有老者叫嚷，這才知道婆婆跑出去后大肆咬人。”

　　施語陽心里隱隱約約感覺腦海里冒出三個字：“狂犬病。”

　　當即就著急起來：“我當時看到她，她是記得我的，只是她為什么發狂。總不是那些藥的原因吧。”她不曉得萬岳的弟子如何對待藥人。卻感覺身后有人扯了扯自己。

　　阿犁的聲音像是一種鳥類，百舌鳥。她比劃，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比劃了個灌藥的動作。

　　施語陽了然，她問：“是否有解藥？”

　　汶恭則是牽著她往外走：“先把人尋到再說。不過不用太擔心，此處宗門山下都有禁制，婆婆出不了城。

　　你的名牌在我這兒，得跟宗門報備一聲才能歷練。說著，就帶二人進入山門。那弟子見他持著掌事牌子。指阿犁稱作雜役。這才讓他們進入山門。

　　“她這樣不能說話，總是不安全。我這里有雜役服，你讓她穿上。待過幾日。我向師傅討要幾個雜役的牌子給她。”他蹲下，問阿犁：“你可要尋你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