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的人不重要,放在哪才重要,與其讓他每日自己瞎走亂逛,不若放在身邊,他做事輕松方便些,我也安心些。
我在自己府上用膳是無需遣人布菜的,時間就快的多,連上菜到結束都還不到一炷香。
看著桌上的膳食掃的七七八八后我才垂手放下了銀箸。
“嗯,來人撤了吧?!?p> 一旁的淺色素錦方帕規規正正地置在我的右手側,觸感很好,既綿又柔,軟軟細細的一層鋪在嘴角,一呼一吸之間還有若有若無的皂角氣直往鼻尖里頭躥。
我草草拭過嘴角就起身去了后堂。
那個描金赤鳳檀木的長柜立在墻邊,我特意囑咐梓禾留下了柜門的鑰匙,因為里頭有個青縷玉枕,我要拿出來。
我準備拿去給息兮。
這個玉枕據說是能安神養顏的,緬夷統共進貢了五只,一只母皇放在了自己的太清殿,一只給了中宮的林鳳君,一只賜給了我二皇姐,一只賞給了還在宿州養病的大皇姐,最后一只就在我這兒了,說是拿來給我安眠蓄神的,日日睡在上面能養人養神。
我是不信的,也用不慣。與其放在我這暴殄天物,還不如拿去送人,好歹也是體面的稀罕物什。
但是擺在息兮面前的時候他連眼皮都沒多跳一下。
“你不喜歡嗎?”
我鮮少這般局促不安。
想著那日的情形我愿以為他是喜歡玉的,這玉枕我看著成色是極好的,色澤醇厚,質地細膩又滋潤,是不可多得的上品玉石。
他只是淺淺地看了一下,眼神也未曾多停留半刻。
“小娘子,可是有事?”
老實講,我倒不是因為有事求他才帶這個玉枕來的,誠然先前就存了這個心思,但是今日這般情境怎么擇也擇不清楚的,別說他,換了任何一個人都難免多想,再解釋也是越描越黑,還是少做這無用功好了。
“若我沒記錯的話,先前小郎君說過可有些法子為我保守行蹤的。”
“然。”
果然,他在南風館里自有他自己的手段,我的行蹤自然是不需他多加費心,但是藏個人應當是有能力的。
“我想托給小郎君一件事,小郎君若不愿意直言就可,不必勉強。”
他放下了手中的抄本,示意我繼續。
“我想在此處,藏個人。”
“……”
“小娘子,整個盛京城這般大的地方都容不下的人,小小的南風館又如何能容得下?”
“他呆不得城中……”
息兮沒再接話,而是細細打量著對面滿眼希翼的小娘子。
看來這個人是非呆在這不可了,怕是人都在樓下了,只待他點頭了。
畢竟是平日里習慣頤使指氣的小娘子,定然受不得旁人拒絕的。尤其是他們這種下等人。
身份懸殊如此之大,怎能容得明著面的忤逆。
還真是麻煩。
“我來是切切實實與你打商量的,你若有不便之處盡可提的,莫要為難自己。”
“無事,小娘子將人引上來就是了?!?p> “人還沒到呢,引啥?我此來是與你商議的,若是你還未同意我便領來了人這不是逼你就范嗎?”
“……”
“此事本就是我有求于你,若是答應了便是你心善,也是我的運氣好,若是不答應也是常理常事,總之不管結果如何都該尊重你,早早把人帶來像什么話……”
息兮覺得,這個小娘子真的是過分實誠。
而且,意外的可愛。
畢竟,他在這里已經許久沒有聽過尊重之類的字眼了,太遙遠,太陌生,也太格格不入了。
“你無需費心對她多加照拂,一日三餐就可以,若是實在鬧騰難纏兩餐也就夠了,她腦子發昏說什么混賬話也權當沒聽見,總之只要她不斷氣就可以了,若沒有空閑的房間是放在柴房還是茅房你也自己看著辦就是?!?p> 我靜靜地看著對面那人的反應。
“不斷氣?”
他似乎對這個要求很是費解,思索了一會兒猛然“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他,他笑了……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又變回了那個木頭臉。
?。?!
他輕咳了幾聲,整個身子有些不自然地往后移了移,耳后根紅的像是要滴血出來。
“小娘子且放心,無人會知曉那人在此,息兮也當盡力保她……不斷氣。”
我還在細細回味他剛剛不經意間咧開的唇縫,他的唇色是極紅的,比艷麗的口脂稍稍淺一些,唇身很干凈,沒有細碎的雜物,唇紋也淡,總之很好看。
我下意識地用舌尖輕輕上下唇,濕潤了原本干澀的唇身,這下應該沒有很丑了吧。
敲門聲響起。
后門躬身進來的了一個青衣小廝。
那人附在息兮耳邊細細碎碎地說著話,雖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我還是聽的清清楚楚。
是梓禾到了,不是正正經經進來的,是學著青玉翻了人家的墻。
息兮揮手叫他退下,行至一半突然又開口。
“請那位小娘子上來吧……”
這話他是抬頭看著我說的。
其實梓禾在樓上樓下沒什么重要的,只要同我一起回府就是了,反正用途無甚差別。
“樓下那位息兮貿然請上來還請小娘子不要見怪……”
我尬笑,連聲說著不會。
他支著身子的手從左邊換到了右邊,拿起了方才還未看完的抄本,沒再言語,屋內只剩書頁間翻動摩擦的“沙沙”聲。
梓禾是特意放緩放輕步子的,人走到門口就停住了,窸窸窣窣了一陣,約摸是坐在了外廊的地上。
息兮依舊沒分給旁物一個目光,沒錯,就是我這個旁物。
我覺著奇怪,以往里在帳子里寫折子我都要走走看看,現下卻可以安安生生地在這呆呆坐著看他好幾個時辰不嫌膩。
?。???
這是為啥。
我小小的腦子里有了一個大大的疑惑。
好的,我選擇放棄掙扎,不想了,反正也沒個結果,還是繼續看好了。
我前面擺的是個描邊的紫砂焚香爐。
“你今日熏的是什么香阿?”
他翻書的手頓住了一小會兒,細細地嗅著空氣里的香。
“約摸是尋常的安息香丸兌了些許蘇荷香末進去罷。”
“這些香氣芬芳而味苦辛,行開竅之用甚好。”
他掀開爐蓋瞧了瞧,起身去添來了香。
再坐下來的時候他衣袖上的清冽香風悠悠地飄到了我的鼻尖。
“主子,已至申時了。”
梓禾出聲提醒。
他準備起身時被我快步摁了回去。
“晚些時候我便遣人送些香丸香餅來給你玩你稍稍留意些就好……”

胡垂垂
咳咳咳,她不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