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此時正值七月初,一輪新月撥開了云層,掛上了樹梢。
屋內,江婉將膏藥放在一邊,用手輕揉著明照青紅腫的手臂。
“傷的不算太重,過兩天就沒事了。”
門外,提著裝滿熱水木桶的青兒,冷哼了一聲,走上前恨恨的將木桶放在了地上。還不忘對明照青翻了個白眼。
“不要以為你救了我們,你就是好人了。”
一旁的江婉聽了,想說些什么,青兒又搶道:“好了,不打擾你們治傷,我去出把院子收拾收拾。”
說完,快步的走了出去。
江婉無奈搖了搖頭。
“青兒就這性子,公子勿怪。”
明照青根本就沒有怪她的意思,自從和她們在西湖的荷間相遇,聽到最多的便是“登徒子”這三個字,青兒更是一口一個登徒子的叫著。忽然間聽不到“登徒子”反而有些怪怪的。
江婉將毛巾放在熱水中浸透,敷在明照青紅腫的胳膊上。
“這樣會好的快些,今天的事情多虧了公子,感謝的話就不說了。對了公子去而復回,是怎么知道我和青兒有危險的。”
“誤打誤撞罷了。”
明照青將前些日子城外遇險的事情說了一遍又道:“在巷子口,他們說起蘇家我便覺得這口音有些耳熟,青兒又是去過蘇家,所以不放心回來看看。”
江婉低著頭,反復的熱敷了幾次,才將那難看的膏藥貼了上去。
“公子一身書生的打扮,竟然會武功,挺出乎我意料的。”
“以前曾經練過,荒廢了太久,便有些不會用了。”
明照青從容的回答,他確實練過武,卻不是荒廢了太久,總不能說自己是二百年后宋朝的人吧,若是說了別人不把自己當成瘋子才怪。
“不過我倒是挺佩服你的。”
江婉抬起頭。
“佩服我什么?”
“……臨危不亂,方才你拿的匕首都快要刺進那大漢的咽喉了,手卻不抖,也沒見你有什么慌張的神色,若是換成一般的女子,早就蹲在墻角瑟瑟發抖了。”
江婉笑了笑,臉色有些慘淡。
“公子過獎了,我當時心里也害怕,有些事情或許是看的多了,也就感覺很平常了。”
輕柔的聲音中,仿佛回蕩著一段不平常的往事。
明照青突然有一種很想了解眼前這個女子的沖動,不過想想還是算了。
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也有一些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就如自己是絕不會到處說自己是二百年后的人一樣。
“好了,公子。”
明照青一愣,回過了神。
“哦”了一聲,低頭向手臂上看去。
那里本來是貼上了一層黑乎乎的膏藥,現在又在膏藥上面纏上了一層繃帶,還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一眼看去,滿滿的女子的氣息。
“這也太……”
一旁,江婉已經捂嘴笑了起來。
“是不是感覺不那么痛了。”
“嗯?哦,不是那么痛了。”明照青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隨即又道:“這蝴蝶結比那些膏藥要管用多了。”
“你是說我的膏藥不管用了。那我全都撕下來,”
江婉嗔笑著,去拉明照青的胳膊。
“咳咳!”
不知何時青兒已經打掃完了院子,正要向屋內走,聽到兩人談笑,輕咳了一聲。
明照青站起身,將衣服整理好,笑道:“時間不早了,青兒姑娘開始趕人了。”
青兒冷哼一聲道:“你還不走難道有什么企圖?回去晚了你家娘子該擔心了。”
明照青哭笑不得,搖搖頭。
“尚未婚配,哪來的娘子。好了,你們早些休息,告辭。”
轉身走了出去。
“公子,此刻已然宵禁,路上小心些。”
江婉走到了門口,看著明照青轉眼消失在夜色中才轉身回到了屋內。
屋內,青兒站在一旁,一臉埋怨的樣子。
見小姐走了進來,才開口道:“小姐,他……”
“嗯,走了。”
青兒未說完,江婉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句。
“我知道他走了,我是說他的身份。”
青兒有些著急起來。
“什么身份?”
“你不知道他是明家二公子明照青啊。他的名聲可差了。”
江婉笑著拍了拍她的頭。
“我知道啊,他名聲是不好,也只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你也讀過一些書,三人成虎的道理總該懂吧。再說,要認識一個人,要觀他的言行舉止,明公子舉止大方,談吐得體,我看倒是不像傳聞中的那樣。”
青兒更著急了,她沒想到小姐會為了一個登徒子說好話。總感覺那里怪怪的。細細想來,從湖邊遇見開始,小姐好像就不討厭這個登徒子,而且剛才小姐還笑了,要知道,好些年小姐都沒有這么開心的笑過了。
她這么想著,心中浮現出一個不好的念頭。
“小姐不會是喜歡這個登徒子吧。”
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小姐說過三不嫁的。這個登徒子三條里面占了兩條,根本不可能。”
“嘀咕什么呢?”
江婉見青兒低著頭,嘴里念念有詞,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額頭。
“沒什么,沒什么。”
青兒急忙掩飾。
江婉戲謔的笑道:“青兒妹子現在有心事都不和我說了。”
兩人雖然是主仆身份,但是她把青兒一直是當作妹子看的。
青兒一時語塞,支吾起來。
“不是的,不是的。小姐若是想聽那我可說了。”
“說吧。”
青兒斟酌了一下用詞,小聲的說:“小姐是不是對那個明照青公子有意思。”
江婉笑了笑,雙手揉搓著衣角,微微的低下了頭,一縷秀發垂下,青兒分明的看見,她臉上閃過一絲紅暈。
“嗯,不討厭。”
想到了登徒子說他并未婚配,青兒忽然急了起來。
“小姐,你可是說過有三不嫁的。”
江婉抬起頭,已經沒有了羞赧的神色。
“嗯,說過。不嫁官,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官大官小都是奴才。不嫁商,商人重利輕別離。他們為了錢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不嫁讀書人,百無一用是書生。如果……”
搖搖頭,不再說下去,只覺得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