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手機靜靜躺在許知恩的辦公桌上，里面有幾個未接來電和沒有打開的消息。
“知恩姐，”那晚Frida說：“我是來給你還手機的。”
“今天下班的時候，凱凱看到我辦公桌上的這部手機，一眼就認出來是你的，沒想到你們居然認識，真是好巧啊。”
事到如今，這場相遇的巧合，是偶然，是人為，已經不重要了。
如果真的是她有意安排，許知恩反而要謝謝她，這么戲劇性的一幕倒讓她能更輕易地說出分手。
“對不起啊，我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Frida無辜地說。
“這件事，我回去再跟你算，”宋祁和擋在許知恩面前，將她和Frida隔開，似乎對她很警惕：“你現在跟我回家。”
“我不走，我不回去。”Frida甩開他的手。
“誒，宋祁和，你輕點，你把她弄疼了。”許知恩擦了擦眼淚，忍不住上前勸阻。
后來宋祁和警告她離Frida遠一點的時候，她還有些不理解，在她眼里這么一個無公害的小女孩，能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最多是因為缺愛耍點小孩子脾氣罷了。
讓她意外的是，金恒居然約她中午見面，看來這個圈子確實不大，消息傳得很快。
“是祁和派我來做說客的，但我不打算這么做，”金恒開門見山地說：“還是來點科吧，做你最擅長的事，不好嗎？”
許知恩笑笑：“以前在你手下干活，天天被批，倒不知道在金總眼里，還有我擅長的事。”
金恒循循善誘：“知恩，我們都在同一家公司呆了這么多年，睿星的問題你我都知道，如果說那些問題不可調和，無法改變也未嘗不可，現在是你離開最好的時機，像你這種職級空降的機會并不多，點科會是你最好的選擇。”
這話跟當初她勸宋祁和把公司賣給她的時候說的差不多，原來自己的那些伎倆，完完全全都是跟他學的。
“金恒，為了讓睿星保持在第一的位置，我用了全部的青春，你有理由走，可是我沒有，而且放棄很容易，但是堅持更酷，不是嗎？”
離職就像離婚，心中怨懟的時候恨不得鬧將起來立馬就走，但冷靜下來一回想起來，偏偏又舍不得自己在他身上浪費的美好時光。
金恒笑笑：“真的不來？”
許知恩也笑：“你是知道我的。”
他點了點頭，也不再堅持，指了指窗外說：“你看外面。”
這日陸家嘴的天氣很奇怪，從窗外望出去，以電視塔為中軸，一半是烏云，一半是大晴天，好像是國外的英雄片災難片里，外星人入侵前會有的征兆一樣。
金恒瞇著眼：“你倒很有想象力，我怎么只能想到山雨欲來風滿樓呢。”
許知恩說：“那是你老了，想象力這種東西，只有我這種年輕人才會有。”
二人離開時金恒仍舊說：“知恩，你答應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離開睿星了，會先來找我，好嗎？”
這話說的稀奇，仿佛篤定了她會走一樣。
“你放心，不管怎么樣，我是絕對不會給宋祁和那個家伙打工的。”
尤其是那晚他說了那么多有的沒的之后。
他們路過飯店的一個包廂，忽而聽見里面傳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接著是一堆犀利的怒罵。
“你是什么身份？太公的壽宴你也敢去，還搞什么黃梅戲作壽禮，以為討太公歡心你就能拿到半毛錢好處？我告訴你你就是個小娘養的，永遠登不上臺面，搞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別以為那個老東西把你召回幫他你就有臉了，你永遠也比不上Frank和Emma。”
許知恩沒想到在當今這個時代，她還能聽到“小娘養的”這個詞，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身處未受教化的封建舊社會呢。
“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老老實實做好你該做的，如果你能安守本分，我或許還能容你，再作怪，下一秒就讓你打包滾回美國。”
從包間虛掩的門里看進去，只見李馨捂著被扇紅的臉看著眼前這個將她罵得一文不值的女人，聽她說話的內容，這個人應該就是李馨的后媽，李祥潤明媒正娶的老婆。
李馨的眼神貌似順從，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才能從中讀出她的狠毒。
許知恩再怎么自詡高風亮節，見到這一幕心里都忍不住發出嘲笑，現世報來得真快。
沒想到下午這段家庭倫理劇居然被人做成視頻，還群發了公司所有人的郵箱。
看來李馨在公司也是樹敵不少，雖然她父親已經是睿星幕后的大老板了。
“嗙”的一聲，許知恩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李馨沖進來，走到她面前揚手就是一巴掌，被許知恩伸手擋住了，誰知她換了只手迎面扇了過來。
“你干什么？！”許知恩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李馨近乎歇斯底里地喊：“好了，現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是我爸的私生女，你報仇了，高興了？”
“我不會像你一樣用這么卑劣的手段…”
“不是你還有誰？！中午的時候我看到你和金恒一起吃飯了，怎么？已經安耐不住想走了？我告訴你要滾快點滾，金恒已經不在睿星了，他保不了你，從今天開始，我會用盡一切辦法讓你在睿星呆不下去，你最好做好思想準備。”
李馨這么一鬧，才真是全公司都知道了，背地里都說不過是個小老婆生的，沒名沒分，倒慣于狗仗人勢，擺出主人的架子，料是許知恩爆的，兩個人正式干上架了，所以隊形要站好，說話做事都要不偏不倚，否則搞不好就是殃及池魚。
許知恩的爸爸給她發了一條訊息：“今天是你媽媽生日，你好久沒有回家了，如果有時間就回家吃飯吧。”
不知為何，這條普通的訊息讓她鼻子一酸，剛剛李馨打了她一巴掌的時候，她都沒有想哭。
許知恩定了蛋糕，下班時正要匆匆離開，還沒有走到旋轉門就有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頭一看，是王澤凱。
兩個人靜默地互望著，許知恩想到當初他們還沒有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在樓下等她的，她的心跳好像停了一拍，一如那時一樣。
只是如今的光景已是全然不同了。
他深邃的眼神流波溢轉，盡管蒙著些許憔悴，但依舊讓人心動，就是這雙眼睛，讓許知恩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就陷進去了，之后不管她再怎么努力想要推開，都不由自主地慢慢靠近。
發生了這么多事，此刻許知恩真的好想撲在他的懷里哭一會兒，哪怕只是牽著手，感受一下彼此的溫度，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安慰。
但是李馨的那句話像一根刺一樣扎在她心里。
“你知道他為什么會離開奧汀嗎？他是因為和奧汀的總經理史妍傳出婚外戀的緋聞，才被趕走的。”
她都不敢向他求證，怕知道真相之后更加無法接受，如果不問，是不是就代表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李馨說的不是真的？
那不如干脆就讓她來做這個壞人，一次過料理干凈，免得兩個人繼續互相拉扯。
“你的臉怎么了？“王澤凱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她條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幾步。
沒想到下午李馨打的那一下現在還留著印子，一會兒得再蓋幾層粉，免得到了爸媽家被他們發現，二老會心疼的。
“沒什么，撞...撞門上了。“她抵著頭，摸了摸臉，說：“王澤凱，你后別來找我了，我以為...我以為那天晚上，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能不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么？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個解釋嗎？”
王澤凱無助的語氣讓她有些不忍，但她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心軟，否則只會使戰線拖得更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你都看到了，不止一次，為什么還要問？”
“所以…”他說不下去了，哽咽著憋出幾個字：“你選擇他？”
“是。”
“許知恩，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我們在一起經歷的一切又算什么？難道那都是假的嗎？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他拼命咬著嘴唇說，在唇瓣上留下一道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