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扯著嗓子喊:“這誰家的小孩啊?不好好看著讓他到大街上亂跑。”
楚晏揉了揉磕到的手肘,掀了簾子往外看,只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愣愣地坐在地上。
馬車斜在一邊,可見若不是車夫及時調轉馬頭,馬蹄就直接踏在那小孩身上了。
那小孩似乎是嚇傻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動不動。
楚晏心一軟,跳下馬車走到那小孩面前,低下身子抱了抱他。那小孩好像突然醒了過來,哇的一聲哭得震天響。
楚晏一邊有節奏地輕輕拍他的背,一邊柔聲哄道:“乖,沒事了,都過去了。”小孩抽噎得氣都有點喘不上來,眼里含著淚珠鼻頭紅紅的,卻強裝懂事地點頭。
這時一個二十多歲的美貌婦人撥開人群沖過來,楚晏適時地松開了抱著小孩的手。
那婦人一過來就緊緊抱住那小孩,帶著哭音道:“你怎么這么不聽話,一下不看著就到處亂跑。”然后對著楚晏又是道歉又是道謝。
楚晏給了那婦人一個安撫的笑容,緩聲道:“孩子沒事就好,夫人快回去吧,他也是被嚇得不輕。”
那婦人輕輕拍了小孩的背一下,心有余悸道:“這孩子就是皮,多虧遇上姑娘了。”轉頭對那小孩說,“還不謝謝姐姐?”
那小孩靠在娘親身上,已經緩過神來,一雙泛著水光的大眼睛看著楚晏,糯糯道:“謝謝姐姐。”
“不必客氣。”楚晏揉了揉那小孩的頭發,就起身打算回馬車。
宿衣和含巧都站在馬車前,看著她回來。
突然,一道破空聲響起,一枚袖箭泛著冷光,正朝楚晏射去!
宿衣反應最快,一下撲過去,可那箭的速度太快,她知救下楚晏的概率極小,心都涼了半截。
就在此時,一支羽箭攜著千鈞之力以更快的速度擊上那支袖箭!
“叮——”
金屬摩擦的聲音震著人們的耳膜,羽箭箭身由于阻力而彎起,仿佛下一秒就會斷掉。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著這一幕。
最終那支袖箭偏轉方向朝地面射去,堪堪趕到楚晏身前的宿衣長舒一口氣。
“把這座酒樓圍起來,一只蒼蠅都不許放出去。”黑衣將軍手一揮,依舊是殺伐果斷的樣子,聲音里卻多了絲戾氣。
那支袖箭來的方向正是酒樓二層的窗口。
宿衣驚喜地喊了聲“王爺”。
溱江王翻身下馬,把長弓掛在馬鞍上,聲音沉沉對楚晏道:“你沒事吧?”
楚晏深吸一口氣,搖搖頭回道:“沒事。”
她看著辛筑,真誠道,“多謝王爺相救。”
說不怕是假的,那支箭泛著冷光直直向她射來的時候,她真怕自己就這樣死了。
“徹查這家酒樓,都給我搜。”一道聲音從旁邊傳來,楚晏才看見陳副將也在一旁。此時他眉頭擰得很緊,下了命令后轉向一旁的婦人,緩和了聲音道:“夫人,阿存沒事吧?”
楚晏一挑眉,這世界可真小,沒想到這居然是陳副將的妻子。
她的目光落在那支被擊落的袖箭上,精致小巧,箭頭泛著銀光,那樣射在地上箭頭也沒有被磨損,這世上能造出這樣袖箭的兵器司可不多。
陳夫人顯然也是被剛才的變故驚到了,愣了一會才答:“沒事,是我沒看住阿存,才讓他在街上亂跑。倒是那個姑娘,真真是心善,不但沒怪阿存,還好聲好語安慰他。到底是哪個狠心的,居然敢當街殺人,還是要殺這樣好的姑娘!”
陳副將看著楚晏略略有些尷尬,想當初他還在城門口攔著死活不讓這姑娘進城呢……
此時士兵壓著一個灰衣男子出來,回稟道:“將軍,這男子正想從后門溜走,被我們抓個正著。”
那灰衣男子惡狠狠地盯著辛筑,從嘴里吐出一口血沫,一雙眼里滿是恨意。
辛筑皺了眉頭,不想驚擾圍觀的百姓,讓士兵押著他先去牢房。
不想那兩個士兵沒走一會,就覺得灰衣男子身體一軟,定睛一看,他嘴里流出鮮紅濃稠的血液,滴得衣領上也鮮紅一片,竟是咬舌自盡了!
陳副將去瞧,已經斷氣了。
楚晏立在一旁,微微轉頭卻看見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布莊遇上的那個姑娘,只見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楚晏正想提醒辛筑,可下一秒那姑娘就不見了蹤影,她張了張嘴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陳副將面色凝重地道:“這刺客的目的是林姑娘,可林姑娘才來和肅城不過一日。”
“今天坐在王府馬車里的,都有可能被殺。”辛筑聲音冰冷。楚晏和她的丫鬟都是昨天才住進將軍府,今天就發生了這樣的事,說是臨時起意,他更相信是埋伏已久。
“如今和肅城有五萬守軍,這刺客未免太猖狂了!”陳副將憤憤道。
“他要的就是猖狂。”辛筑冷哼一聲,轉頭對陳副將道:“你先把你夫人和兒子送回去。”
陳副將一愣,點頭應是。
楚晏心中了然,這個溱江王倒是面冷心熱,知道那小孩見這場面肯定害怕極了,讓陳副將先送他回家。
她拾起地上的兩支箭,上前一步遞給辛筑。
辛筑射來的那支羽箭不過是普通的材質,剛才那一番摩擦,箭頭很明顯鈍了。若非箭上的力量夠大,來的速度夠快,是絕對擋不住這支袖箭的。
她一開始懷疑是息國人干的,雖說兩國將要開戰,可殺了她除了能向溱江王示威,對息國又有什么好處呢?
她和含巧到將軍府不過一日,暗殺之人不可能將她們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如果她不下馬車,那么這支箭應該會直接射向馬車車窗。
她只是剛好出馬車當了靶子。
如此精良的袖箭,息國物資匱乏絕對造不出來,不過息國一事本就透著詭異,也不排除它的可能。
倘若息國只是一個筏子,那這盤棋可就有意思了。
辛筑拿過兩支箭,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一旁的士兵已經處理好血跡,自發列成一支縱隊。
辛筑瞥了她一眼,聲音沒有什么波瀾,“我不會讓你出事的。既然你現在住在將軍府。”
“那多謝溱江王照拂了。”楚晏摸了摸鼻子道,“王爺怎么這么巧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