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來,你是準備孤身前往西涼了?”
“是。沙守特來向陛下請辭,有些事,必須去做?!?p> 與上官錦鯉交談之后,沙守便做好了去往涼州的準備。
第二天一大早,他又來到皇宮,在御書房等到了早朝結束。
“必須去做?哼,什么時候,去找一個叛賊之徒是必須做的事了?”皇上不置可否:“你怎么知道她就沒有跟她師父沆瀣一氣?”
“我信她?!?p> “哈哈,好一個你信她?!被噬闲αR道:“你這小子,朝廷養著你,你卻好,武功大成后,反而第一件事要去找自己的相好。罷了,你去吧,不過朕要你做一件事。你不是要去涼州嗎?到了那里,我要你想辦法協助西線官兵,摘了畫和尚的項上人頭。”
沒想到皇上給自己出了這樣一道難題,但沙守沒有遲疑,點頭道:“我盡力而為。”
他還記得兩年前與董小蠻、宋璧二人在西湖泛舟時,曾說過如果邪教禍亂天下,他們不會袖手旁觀。
畫和尚據說是大宗師,但對于如今的沙守而言,面對大宗師也未嘗沒有一戰之力。如果再加以謀劃,可以一試。
西線大軍并不弱,甚至可以說是最強的,但身在西線的武功高手卻不多,加上之前有秦終南這個絕頂高手暗中幫助紅蓮教,官兵在個人武力占不到便宜。
現在秦終南偷偷潛往東面戰場,被朝廷得知,朝廷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如有可能,一定會設法針對畫和尚這個紅蓮教西方護法。
剛才皇上說出那番話,沙守好像又找回了身為金牌殺手時的感覺。
只不過這回的刺殺對象,變成了從未遇到過的宗師武者。
跟皇上又聊了幾句,沙守便離開了御書房。
“四喜,你說他能行嗎?”待沙守走后,皇上躺在椅子上,問道。
“承恩侯聰慧,且曾經在江湖上闖出偌大名頭,正擅長此道。就讓他去試試,實在不行,陛下還能給他定罪不成?”
“你這老貨,敢這么跟朕說話。哈哈,那就讓他去試試。靖侯給朕的提議,想必有他的道理,正如你說的,他就算沒殺掉畫和尚,也不至于把命丟在那里,沒什么好擔心的。四喜,你去追上他,送他個腳力,總不能讓他這么走去涼州。”
“遵旨!”
沙守慢步走在出宮的路上,快要走到宮門時,聽到身后有破空聲。
耳邊傳來周公公熟悉的聲音:“承恩侯稍等?!?p> 沙守轉過頭,說道:“公公有何吩咐?”
“哪有什么吩咐,皇上不想你累著,特意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少等片刻?!?p> 不一會兒,一個小太監牽著一匹馬從遠處走了過來。
“侯爺請看,這馬如何?”
沙守不懂馬,但也能看出來這匹白馬神俊如龍,渾身白色的毛皮,只有四蹄烏黑,忍不住贊道:“好馬!”
周四喜笑吟吟道:“皇上騎過的馬,當然是好馬。大前年春獵,這匹馬剛長成,皇上騎著它,親自張弓射箭。此馬神俊,皇上給它賜名‘踏夜白’。可惜后來這兩年,這匹駿馬再也沒機會出去馳騁了,只能讓養馬的小太監隔幾天帶它到城外馬場遛一遛。”
那小太監也附和道:“是啊,這次聽說承恩侯出遠門,皇上把踏夜白賜給侯爺一起到涼州,小人知道了也高興。這馬兒是千里馬,卻總也沒機會行千里,再過幾年,恐怕就要老了?!?p> “你說得對,千里馬理應馳騁千里?!鄙呈厣斐鍪?,想要摸一摸踏夜白。
卻見那白馬打了個響鼻,后退兩步。
小太監撫摸著白馬,低聲說道:“阿白,以后你就要跟著侯爺了。侯爺會帶你去宮外,去見識萬里江山,快去吧?!?p> 小太監拉著踏夜白,把韁繩交到了沙守手中。
踏夜白忽的一抬馬蹄,就要向前狂奔。
沙守拉緊韁繩,拽住了踏夜白,大笑道:“你是想試試我的斤兩嗎?如你所愿?!闭f完,翻身上馬。
剛才被沙守拽住,踏夜白正有些狂躁,這時發覺眼前的人騎到了自己身上,便不再顧忌,飛身向前沖去。
“你們讓開些。”沙守對宮門的衛兵大喊,衛兵們也早就習慣了這位侯爺的不羈,一般人誰敢在宮里策馬?于是他們默默讓開道路。
踏夜白馱著沙守,飛奔出門。
沙守不懂相馬,但也不少騎馬,出宮門沒有一里地,就已經駕輕就熟,雖然踏夜白還在撒歡似的跑,但已在沙守掌控之中。
他控制著踏夜白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畢竟還在城中,宮門口人少,過一會兒就到了鬧市,可不能再這么一路狂奔。
沙守此時的心思,已經飄向了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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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p> 董小蠻此時很是憂愁。
相思之苦只是一方面。其實對于江湖兒女,不會那么多愁善感,天天把相思掛在嘴邊。真正讓董小蠻憂愁的,是她的師父。
“師父啊,你怎能與紅蓮教那些人走到一起?”董小蠻自言自語。
她現在被秦終南困在了家里。
秦終南在涼州武林頗有勢力,雖然只有董小蠻這一個徒弟,但他有不少記名弟子,還養了一些門客。
董小蠻以前不知道師父為什么會養著門客,秦家是一方豪強不錯,可是憑著神槍的名頭,根本不需要這么多人來護衛門庭。
現在她懂了,這些人哪里是什么門客,分明就是師父與瑯琊王家早就為今天布置好的。
跟沙守相似,在畫和尚亮明身份并引來西域聯軍時,董小蠻便擔心師父。
那時候秦終南只是讓她少出門,并沒有說明自己的心思。
可是前段時間董小蠻才聽說,王家也反了。
她知道,師父一定也反了。她太了解師父跟王代汝之間的關系,可以說交情如兄弟。
一開始是秦終南感恩,再后來兩家常年合作生意,早就綁在了一條船上。
董小蠻從秦終南那里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她當然是反對的,明知自己反對也無用,仍是堅持態度。
她不希望師父與朝廷為敵。
如果是兩年多之前,董小蠻還待在家里,她也許不會多說,師父要做什么,她不會管。
可是兩年前到江湖中走了一圈,董小蠻經歷了許多事情,也認識了沙守、宋璧等人,她不希望失去自己心中的那個人,不希望失去朋友。
什么大業、什么榮華富貴,與自己有何關系?世道太平難道不好嗎?大家都開開心心過日子、闖江湖,難道不好嗎?
更讓董小蠻憂心的,還有師父那天對她說的那番話。
師父怎么會有那樣的念頭?他怎么可以那么想?
還好師父最近有事離開,沒有再繼續與自己聊那件事,否則可真是讓人不知所措。
董小蠻搖搖頭,想把不快的念頭趕走。
回到涼州兩年了,兩年來都沒有與沙大哥聯系。
一開始,她還有些埋怨,沙大哥怎么沒讓人送封信來?自己寫的信也沒見他回復。就算是戰亂,也不至于連封信都送不成吧。
埋怨歸埋怨,她也知道戰亂之時,沒那么容易通信?,F在她更是明白了,自己的信,或者沙大哥的信,恐怕都被師父截下來了。
沙大哥他,也會想我吧。
又會不會,長安那么繁華,他已經把我忘了?
再或者,他聽說師父叛亂后,要與我勢不兩立?
董小蠻想起了那次西湖泛舟說紅蓮,自己信誓旦旦,要跟著沙大哥宋大哥一起,為天下太平出一份力。
可是現在師父都成了反賊,自己又該怎么辦?連門都出不去。
沙大哥和宋大哥,他們應該都在幫朝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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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璧在江州。
江州早就亂了。
韋南紅帶著大江幫藏匿一段時間后,便首先豎起了反旗,以紅蓮教的名義,召集了大批信徒。
如果只是一些紅蓮教信徒,還不會有如此聲勢。
紅蓮教此次起事,之所以能夠讓整個大安朝陷入四方戰亂,還能拉來西域、吐蕃等援兵,是因為新任紅蓮教主。
新的紅蓮教主沒幾個人見過,世人只知道紅蓮教對外宣布了教主的身份:前朝皇族后裔。
宋璧也是在那時,才從自己的祖父和師娘那里知道了一些往日的隱秘。
原來,早在前朝滅亡后不久,便有皇族后裔改名換姓,潛入紅蓮教,謀奪了教主之位,一心借助紅蓮教之手,復興自家皇統。
也正因此,紅蓮教以往有圣子圣女,卻在百年前逐漸消失。因為從那時起,紅蓮教再也不是一個普通教派,教主之位不再是靠功勞得來,而是一代代子承父位。
但是大安朝已經立國百余年,傳承到了第五代皇帝,時間讓人忘記了前朝是什么樣子。二十多年前,上一任紅蓮教主眼看再等下去,復國無望,便準備起事。
朝廷也是在那時候知曉紅蓮教中竟然還藏著這樣的禍患,于是發兵剿滅之。
那一戰,教主死了,殘余的教眾都藏了起來。
可是教主的子嗣并沒有死,而是在戰亂中丟失了,兩年前終于被找了回來。
西方護法畫和尚對上任教主忠誠無比,既然找到了主上之子,便擁立其為新任教主。
而大江幫之所以在江州勢力龐大、新教主也坐鎮江州,正是因為江州有高官是紅蓮教中人,韋南紅豎起反旗后,江州很快便有幾個郡成為紅蓮教駐點,一時間,江州分裂,成為最早的戰場。
宋璧在那之后,基本上沒有離開過江州。
因為柳殘月之死,星月宮與紅蓮教勢同水火。
再加上星月宮歷來與宋家交好,這時候不可能站在朝廷的對立面,
因此,星月宮成為了江州武林抗擊紅蓮教的大本營。
幸好星月宮這個江州最大的江湖勢力扛起了反對紅蓮教的大旗,讓一些小的宗門、幫派有了主心骨,才使得江州沒有全部淪入叛軍之手。
在這期間,宋璧由于身份特殊,也成了江湖勢力和官兵之間的使者,也曾到前線殺敵,也不少與紅蓮教麾下的江湖人交手。
他突破宗師境,是在戰斗中磨礪出來的。
此時,宋璧正與楊曉風、崔蘭舟相對而坐。
“璧兒,你如今已經穩固了境界,我跟蘭舟商量了一下,有件事交給你去辦。”
“師娘請吩咐。”兩年后的宋璧,看上去多了些滄桑,眼神更加堅毅。
“我們準備讓你潛入紅蓮教后方,去打探他們教主的消息?!?p> 楊曉風說完,崔蘭舟補充道:“師弟,你只需找機會弄清楚紅蓮教新任教主的模樣,摸清楚他的行蹤便可?!?p> “你們準備擒賊先擒王?”宋璧問道。
崔蘭舟點頭:“沒錯,前段時間你在閉關穩固境界,我們跟朝廷的人定下了此計。紅蓮教主身份隱秘,朝廷也希望弄清楚他的真實身份、摸清他的實力?!?p> 楊曉風接著道:“璧兒,你踏入宗師境,正適合去歷練一番,因此我便向蘭舟推薦你去做這件事?!?p> “師娘和師兄決定的事,我自然沒有意見?!彼舞殿h首:“只是我常年行走江湖,只怕容易暴露行蹤。”
楊曉風笑道:“這你不用擔心,你叫了我這么多年師娘,我卻沒教過你什么,正好今天把我以前闖蕩時候用過的易容之術傳給你。”
“師娘竟會易容術?那再好不過。如此我便多了幾分把握?!?p> 崔蘭舟離開,宋璧留下來聽楊曉風傳授易容術。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楊曉風道:“今天就到這里吧。易容這種事,看上去神奇,但只要掌握了竅門,便能舉一反三,以你的資質,想來用不了幾天就能略有小成,一般情況下都能蒙混過關。再之后,就需要自己不斷摸索了。”
“謝謝師娘,我這就回去練習?!?p> “還有一件事?!睏顣燥L沉吟著,斟酌了一下:“前幾日蟬兒不讓你去吃滿月酒,是她不懂事,我代她向你陪個不是,這孩子性子太執拗了?!?p> 宋璧苦笑:“師娘別這么說,我不敢求師妹原諒?,F在看到她和師兄有了孩子,我也替他們高興?!?p> 楊曉風點頭:“你是懂道理的,去吧,明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