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國,滬城。
宋大錢在滬城有座屬于自己的別院,每當閑暇無事的時候,他總會偷偷的來這里小住幾天。
此刻,宋大錢正休閑的品著茶,一位樣貌上剩的侍女正用熱水給宋大錢泡著腳,突然,一陣劇烈的撞門聲,嚇得宋大錢直接把手中那個昂貴的茶杯丟在地上。
“咔擦”,茶杯碎了一地。
宋大錢正要張嘴咒罵,是哪個不開眼的家伙在這個時候用這種方式驚擾他,可風急火燎的陳天已經快步跑到宋大錢身邊,一把就扯起楞在地上的那名侍女往門外丟去。
:“到底怎么了?毛毛躁躁的。”宋大錢一臉不滿的看著把侍女拽出去后,還特意把屋門緊緊關閉上的陳天。
陳天可是宋大錢最最最信得過的第一人,咒罵就算了,宋大錢知道沒有天大的急事,陳天是絕對不會這個樣子的,但片刻后……
:“什么?”宋大錢的驚呼聲響徹了整座屋子,就連他本人也光著腳丫從軟椅上跳了起來。
:“你確定這是真的?”宋大錢一把抄過陳天的衣領,他彷佛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離奇,也最能打擊到他的事。
:“老板,消息準確無誤。”陳天不得不再次對宋大錢確認道,哪怕他知道宋大錢很有可能會因此而崩潰。
:“死了,死了,怎么都死了,怎么會這樣……”宋大錢像是神經被搭錯線了一樣,一直在重復念叨著這句話。
突然間,又是一陣巨大的撞門聲,把宋大錢嚇得直接癱坐在地上,就連剛才被打碎的茶杯碎片已經刺到他屁股了,他楞是一絲反應也沒有。
這次進來的,是陳地。
:“老板,滬城城守劉明和城防軍副統領呂奇來了。”陳地對宋大錢說道。
:“他們怎么會知道我在這里?”宋大錢下意識的問道,這滬城只是一座普通城鎮,他之所以會來,完全是偷得浮生半日閑,躲在這里,不應該有人能找到自己才對呀。
但是,根本不等通傳,劉明和呂奇就跟在陳地身后走了進來。
:“宋老板,看你現在的樣子,想必是已經接到了不好的消息吧。”陳明對宋大錢說道,一點也沒因宋大錢現在這個癱坐在地上的失禮姿態而感到一絲意外。
:“陳,陳大人,”宋大錢嘗試著對陳明問道:“這事……是真的嗎?”
眼下的情況,宋大錢已經不在乎陳明和呂奇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了,哪怕他已經從陳天口中再次確認,但宋大錢還是想僥幸一次,這是他人生第一次僥幸。
:“是的。”陳明的回答碾碎了宋大錢人生第一次的僥幸。
:“宋老板,請你起來,”呂奇一臉正色的對宋大錢說道:“元帥有事托付于你。”
:“元帥?是張傲元帥嗎?”宋大錢一把從地上爬起來,心里的慌亂讓他問了一個極蠢的問題,難道伏國還有兩位元帥不成?
三兩步跑到呂奇身前,宋大錢張嘴問道:“元帥有什么事要我……”
可話到嘴邊,宋大錢卻突然停了下來,片刻后,他再次開聲問道:“元帥有什么事?要托付給我?”
是的,導致宋大錢在說話間突然停止的,就是“托付”這個詞。
:“我不知道,”呂奇對宋大錢答道,但他從懷中掏出一紙密件遞給宋大錢,說道:“這是由北燕關軍鴿送來的急報,指明了這份急報只能讓你一個人看。”
陳明和呂奇本是在城守府議事,但軍部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們當時的情況也沒比現在的宋大錢好上多少,緊接著,負責飼養軍鴿的士兵又給他們送來張傲的信件。
這二人都已為官多年,如何不知道事情的緊急?所以,他們沒敢把送信的任務交給手下的人,兩人結伴親自來到了宋大錢所在的別院里。
至于宋大錢怎么會在他們這座小城的一座別院中,自然是因為張傲給他們留的地址。
:“我知道了。”宋大錢接過急報,喃喃的對呂奇答道。
:“宋老板,信已送到,我和呂副統領就先走了,”陳明對宋大錢說道:“國難當前,希望宋老板不要辜負了元帥的信任,告辭。”
說完,陳明和呂奇轉身離去。
這一紙急報,宋大錢握在手里,如頂著泰山般沉重,甚至整個人都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但陳天和陳地并沒有對宋大錢勸說什么,陳地走了出去,還順手把門帶上,而陳天則是繼續留在屋里陪著宋大錢。
足足過了一刻鐘,宋大錢才將手中的急報攤開,仔細閱讀起來。
當宋大錢看完急報上的內容后,他嘆了口氣,轉身走到燭火旁,將急報放在燭火上點燃。
:“老板?我們該怎么做?”陳天對宋大錢問道,他并沒有詢問急報上的內容,而是問宋大錢他們該怎么做,簡單的一句話,足以證明很多。
:“元帥說,如果可以,他希望我能把夫人安全送到草原,因為玥宸此時也在草原中,”宋大錢的聲音有些平靜,但轉眼間,他轉過頭對陳天吼道:“但元帥為什么要對我說“如果可以?”他為什么要這樣說?”
:“老板,我們可以。”陳天對宋大錢說道。
:“當然可以,必須可以,拼死也要可以,”宋大錢的情緒有些失控,他大聲喊道:“陳地,給我滾進來。”
房門再次被打開,陳地走了進來。
:“馬上召集所有死士,我們即刻前往鹿城,拼死也要把夫人安全送入草原。”宋大錢對陳地低吼道,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宋大錢的聲音甚至已經變得嘶啞。
張傲身為元帥,張家更是伏國的王,此時他們面臨巨大的困境,但他們卻沒有逃,張傲選擇將華悅的安全托付給宋大錢,這是一種信任,無比堅定的信任。
盡管如此,張傲還是對宋大錢用上了“如果可以”這句話,這已經表明了,張傲在此時仍為宋大錢著想,畢竟在如此巨大的困難前,有多少人愿意犧牲自己而保存他人?
但宋大錢的反應,無容置疑,他絕對不會令張傲失望。
:“是,老板,我馬上去辦。”陳地對宋大錢答道,轉身向屋外走去。
:“陳天,我先走一步,你留在北疆,把我們的產業全部低價轉賣,就是抵押給紫荊錢莊也可以,記住,我要現銀,現銀,知道了嗎?”宋大錢走到陳天身前,再次抄起他的衣領。
:“老板,我知道該怎么做了。”陳天一絲也沒計較宋大錢的舉動,不但是因為他了解宋大錢,更是因為,如果沒有宋大錢,他們兄弟二人早就死了。
在陳天和陳地心中,始終有一個堅定無比的信念,那就是,宋大錢就是他們的一切。
一隊人數約在百人的車隊連夜離開倉城,駐守在城門處的城防軍甚至沒有一絲阻攔,因為他們早就接到命令,所有的一切,就當看不見,如果他們還是伏國子民的話。
鹿城,侯府……
張哲已經在他和玥宸曾經最喜歡的那座屋頂上坐了很久,臉上的淚痕干了又濕,濕了又干,手中拽著的那份急報已經因為太過用力而變得皺皺巴巴。
屋子下還站著一人,那是張彥的妻子,張哲的母親,呂音。
自從呂音聽聞侍女稟報,像是有急件傳來的時候,她就已經來到張哲所在的院子中,更是一眼就看到孤身坐在屋頂的張哲。
但呂音并沒有將張哲叫下來,而是就這么靜靜的站在屋下等待。
:“母親,”張哲嘶啞的聲音從呂音背后傳來:“父親,玥風哥哥,玥云哥哥,他們……死了。”
呂音猛的顫抖了一下,她抬手扶著柱子,低下頭的時候,兩行熱淚已經流了下來。
:“大伯已經傳信宋大錢,托他將大娘送進草原找玥宸,”張哲來到呂音身邊,輕輕抱住自己的娘親,勸說道:“您也一起去吧,我相信玥宸能保護好你們。”
:“我知道大哥不會離開的,”呂音抽泣著說道:“而你,我知道你也一定會留下。”
:“是的,我會留下。”知子莫若母,張哲并不打算對呂音隱瞞自己的決定。
:“那我還離開作甚?”呂音喃喃的說道:“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母親……”張哲對呂音叫道。
:“我不會勸你走,但你也不用勸我,”呂音對張哲說道:“我先去看看大嫂,因為我怕她不肯走。”
丈夫身死,國家即將滅亡,兒子也已決定留下,作為一名婦人,這樣的噩耗足以將她撕得粉碎,但呂音還是堅強的撐了過來。
因為,她是張家的媳婦,她肩上同樣擔負著張家的榮耀。
此番遭難,身在草原的玥宸必定是張家最后的希望,倘若張家僅剩一人,玥宸又憑什么能支撐下去?他雖然已經是位將軍,但別忘了,玥宸也只僅僅只是二十二歲而已。
呂音已經清楚明白,唯一能支撐玥宸的,就只有華悅,所以,華悅的離開,非常重要。
:“母親,我和您一起去。”張哲走到呂音身邊,將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抽空全身力量的呂音攙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