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很顛簸。
清歡忍不住掀開了一側的簾子,向外看去。荒郊野外的,都是石子,路上坑坑洼洼,也真不好走。
“現在已經晌午了,按時間算,傍晚大概就能到目的地了。”她盯著這炎炎的天色,同時注意周圍的環境。
草木漸深,路快沒有了,馬車也帶不了他們多久了。
“知道了。”風回坐在馬車的另一頭,眼睛閉著,仿佛在假寐。
清歡打量了他半眼。
今日風回沒有繼續穿那件萬年不變的黑色勁裝,反而換了一身寶藍,看起來新鮮了許多。
他閉著眼,卻仿佛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不耐煩地答道,“平常些,方便。”
清歡撇撇嘴,“傲不死你。”
自從風回接了清歡的“訂單”后,第二天就準備好一切出發了,目的地便是地圖上一個紅點標注的位置。
如今,已經是他們在馬車上的第二天了。
忽然間,清歡的身體大幅度地往后晃了一下,隨后,馬車明顯地加速了。
兩人都感覺到了不對,掀開簾子一看,兩旁的景物正飛一般地倒退,馬兒不知為何,只管超前瘋跑,車夫老劉卻半點動作也沒有。
估計是不小心睡著了吧。
“老劉,慢點。”她皺著眉頭,晃了晃車夫,期望把他叫醒。
然而,老劉對她唯一的回應便是,他軟趴趴地倒了下來,整個人都攤在了馬車檐上,眼睛鼻子里都是血,正小股小股往外冒。
兩個眼睛瞪地老大,氣息卻沒了。
她正震驚著,輪子不知道軋著了什么,馬車更猛烈地一巔,清歡兩人免不了向后倒了一下。
就這一下,老劉的身子就被甩出了馬車,咕嚕嚕地掉到了地上。
怕是碰上埋伏了。
更可怕的是,前面便是一片樹林,這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看著便是很自信的樣子,要和這里的樹干比上一比,拼一拼誰的頭更硬了。
清歡和風回交換了一下眼神,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跳下了馬車。
她在下地的時候,特意在地上滾了幾轱轆,躲在了樹的后面。
四周很靜,但處處都可能是她的葬身地。
馬車跑過,激起一片揚塵。
塵散后,她向對面看去,沒有見著風回,身后卻傳來迅疾的風聲。
清歡情急之下仰面向后倒去,蔚藍的天空便如此驚心動魄地躍入了她的視線,于此同時,一支羽箭貼著她的腰間飛過,釘在了她藏身的那顆樹上。
箭頭沒入樹干一半有余。
清歡卻沒有時間感嘆自己逃過一劫,反而順著箭的來路而去,一記飛鏢割破了刺客的喉嚨。
“啊!”孩童幼嫩的尖叫聲在她耳邊響起。
清歡轉頭看去,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她站在不遠處,看著眼前的一幕,滿眼驚恐。
“咻!”
一支箭飛過去,射在了她腳下。
小女孩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她不住地坐在地上哭鬧,頭上還戴著黃色的野菊花。
“咻!”第二支箭直指她的眉心,眼看就要刺破她的肌膚,卻在離她不到一只手的距離時被劈成兩半。
箭頭插在了松軟的泥土上,閃著鋒利的光。
清歡左手抄過女孩兒的肋下,把她抱了起來,跑到了樹的后面。
“沒事了。”清歡溫柔地安慰道,女孩聽了這話,眼淚流得更兇了,眼睛也瞪得老大,整個人都在發抖。
清歡看著她,有些心疼。
小的時候,她也曾有過如此無助的時刻,娘親倒在她眼前,府里仍然危機四伏。
那時候她還不會武功,每天的困擾大概只有下一頓該吃些什么。
突然遭逢大事,也只是躲在墻角無助地哭泣。
和眼前的女孩兒一樣。
想到這里,清歡便拭去了女孩頰上的淚珠,自己的眼淚卻下來了。
過了沒多久,便傳來人體掉落的聲音。
隨后,風回出現在她眼前,“解決好了。”
他看了那女孩一眼,面露不悅,“走吧。”
清歡剛要跟上,便感覺胸前一陣刺痛,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草木的香氣便撲鼻而來。
她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掉在一邊的女孩看也沒看她一眼,徑直向草叢飛奔過去。
然后,清歡看見,女孩兒停在了剛剛刺客的尸體旁邊,猛烈地搖著那個已經沒有溫度的人,撕心裂肺地叫道,“爹,你醒醒!”
她的頭發在搖晃中亂了,黃色的小花也落進了塵土中,不再有純潔的顏色。
清歡視線的最后,是一根針,細細的,插在她的胸口上,陽光的照射下,閃著五彩斑斕的光。
她暈了。
夢里,好像也有人在搖晃她。
再次醒來的時候,清歡見到的事粉紅色的紗帳。
她轉頭看了一下,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了一間陌生的房間里。
應該已經是晚上了,桌上點了蠟燭,火光不算弱,足夠看清周圍的環境。
這里的陳設很簡單,僅有一個四方桌和幾個凳子,卻有一排一排的書架,墻上還帶著幾幅寫意的字畫。
是一間有書香氣的房子。
而且,風回不在。
清歡覺得身上軟綿綿的,她試著想從床上起來,但甫一用力,便跌了回去。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她覺得喉嚨有些癢,不住地咳嗽起來。
聲音有些大。
有門開合的聲音。
一杯水便到了她眼前。
她咕嘟咕嘟地飲下了,偷眼看了一下送水的人。
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十五六歲,穿著粗布,看她咳得厲害,便用手不住地順著她的后背,嘴里還不住地念叨著,“您可不能出事啊,出事奴婢就完了。”
“為什么完了?”清歡忍不住搭腔。
也許是緊張之下,讓清歡套出話來,也許就是跟本不怕她知道,女孩緊接著又倒了一杯水,竟然就這么告訴她了。
“您要是病了,耽誤大當家成親,我一定會被……”說著,女孩做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
清歡原本事不關己地在喝第二杯水,聞言,激動得盡數噴了出來,“成親?和我?”
女孩強壓怒氣,抹了把臉上的水漬,顫抖著回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