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曙雪許多次都打好了腹稿，決定等下次看到李名翼，就帶他去個合適的地方，把該說的話都說清楚了，不必讓他把心思浪費在自己身上。但每次看到他有些小心地看著自己的樣子，又忍不住覺得那些話說出口會不會讓他太難為情，需不需要再斟酌一下用詞？

　　直到那天晚上，她含蓄委婉地說出了一番帶有拒絕之意的話，李名翼卻好似早已料到一般，只是苦笑了一下，而后對她說，試一試也算是個選擇，希望她不要那么果斷地拒絕自己。

　　其實后來何曙雪再想到這一段往事，心里也總有些困惑。那時候李名翼對她好是真的，后來對她說的那些不好聽的話卻也是真心實意出口的。再加上后來在臨市一中重逢后他的所作所為……她有些看不清。

　　但最起碼大一那時，何曙雪是心軟了的。

　　李名翼說試一試也是個選擇，她聽進去了，也想要試一試，試一試看能不能將阮梓遙送離那個特殊的位置，試一試看能不能和李名翼做一對尋常又親密的情侶。

　　她自那次夏令營之后再沒去過Y大，但這不妨礙她知道一些關于Y大和那個人的事——畢竟阮梓遠時不時會在朋友圈發一些消息，其中難免有一些會和阮梓遙有所牽扯。

　　就像四月初她偶然看到的那一條來自阮梓遠的動態：“哥哥要出國交流啦！和爸媽來機場送他。”配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堆在眾人之間的行李，一張是阮家四人的合照，大約是拜托某位路人幫忙拍的。

　　她拐彎抹角地打聽到了阮梓遙出去交流的學校，失眠好幾個晚上之后，訂了一張飛往那處的機票。一直等到四月底，葉秋水打電話來問她五一假期的安排，她才同媽媽說了自己已經安排好了出國的事。

　　葉秋水簡直懵了。何曙雪從來沒說過對那里有什么向往，這次又說得這么突然，一看就不正常。

　　葉秋水沉默了半晌，才問了她一句：“你是要去見什么人嗎？”雖然已經接近一年沒有再從何曙雪口中聽到那個名字，事實上也并不知道他是去了哪所學校，但葉秋水還是莫名地就想起阮梓遙來，頓時拔高了聲音：“阮梓遙？！”

　　何曙雪把方才疊好的衣服塞進行李箱，拿肩膀夾著手機，小聲道：“不是，就是突然想過去看看，不是說這個季節那邊很好看嗎。”

　　雖然后來接觸的機會和時間都少了，但何曙雪畢竟是自己親女兒，從小也是自己親自帶大的，是在說謊還是實話她一聽就能分得清。

　　葉秋水是真的生氣，既因為何曙雪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說要出國，也生氣她那些不肯說的要出國的原因。她冷聲道：“何曙雪，你倒是真的有主見了啊。”

　　何曙雪嘆了口氣，一抬眼看見正躺在上鋪的林汝成正有些擔憂地往底下望，便朝她笑了一下，示意沒事，才回應葉秋水：“媽媽，對不起，這次確實是我太擰了，也沒有提前跟你和爸爸說。但是……媽媽，我是真的很想去。”

　　聽見何曙雪道歉，葉秋水一口氣哽在喉間，這才勉強冷靜了些，她深呼吸幾次，走到了陽臺上，一面吹著冷風降躁，一面放緩了語氣，問何曙雪：“那邊的行程都安排好了嗎？在那邊有朋友一起嗎？東西都保管好，做什么事情都注意些時間，早點回學校，記得給媽媽打電話，知道嗎？”

　　何曙雪暗自松了口氣，回答葉秋水道：“我知道。我就是過去一趟，很快就會回來的。”行程安排倒確實是做了，也確實聯系了正在那邊上學的同學，便告訴葉秋水：“而且霏霏正在那邊讀書呢，我和她待在一起，不會一個人單獨行動的。”

　　葉秋水勉勉強強放了心，又多說了幾句，正要掛斷電話，卻又還是再問了一次：“真的不是要去找阮梓遙？”

　　何曙雪便十分勉強地笑了一下，先是同她說了阮梓遙在Y大讀書，而后才道：“你多想啦，我要是想去見他，怎么不趁著他在Y大的時候去Y省見，非得趁他出國的時候跑到國外去見他呢？這不是沒事找事么。”

　　葉秋水在電話那頭沒說話，何曙雪便最后掙扎了一番：“真的就是想趁個假期出國玩一玩，很快就會回來的。您不用太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一番話簡直說得她自己都要相信了，可是她又真的希望這番話都是真的。

　　她掛了電話，收拾好行李，又安撫好仍有些擔憂的林汝成，便早早地洗漱休息了。

　　她坐上飛機的時候還在想，也沒有提前找阮梓遠確認一下阮梓遙五一回不回來，畢竟二號是生日，硬要說起來，也不是沒有臨時回國一趟的可能。

　　她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途中醒來的時候，總是忍不住七想八想，一會兒想著之前跟何寧斯說要出國的時候，他怎么好像沒什么反應似的，只是讓她注意安全，小心一些。一會兒又想著，葉秋水可能還是沒有相信自己的說辭，要是她真的去找誰對質了一下，估計得拿這事兒說上好久。

　　更多的時候，則是看著窗外的云層，漫無邊際地想，阮梓遙究竟在不在那里？他在做些什么呢？

　　任曉霏已經在國外待了兩年了，她還在臨市一中讀書時，和何曙雪關系還挺親密，那天突然聽說何曙雪要過來，還大吃了一驚，后來聽說了她的打算，也倒是高興極了，主動邀請她來自己租住的房子里暫住著，要是想去什么地方，她也可以帶她一起過去。

　　何曙雪到的時候，任曉霏已經等了一小會兒了。再次看見昔日好友，兩人俱是有些感慨，匆匆閑談幾句，便還是先回了任曉霏家中，把行李都安置好了，才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中餐廳吃了頓晚飯。

　　任曉霏高二的時候就過來了這邊，那時候何曙雪和阮梓遙正是同桌，但也就真的僅僅是同桌而已，卻沒想到，再次見面的時候，何曙雪竟會成這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