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沒太多放松機會的眾人在今晚鉆到了空子，一直瘋鬧到凌晨，才陸陸續續覺得疲累了。

　　青七閣這邊算是郊區，雖然開車到市區也就半個小時的樣子，但夜間總歸是還有些不安全，更何況這一群人里，就沒幾個沒喝酒的。

　　張聲俞早預料到了這樣的情況，在預訂包間的時候就提前訂了幾個房間，如果不急著回去，也可以就在莊園里睡下。

　　于是一大群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團，慢著腳步往住宿區走。

　　何曙雪跟在隊伍最后頭，抱著阮梓遙那件外套，腳步看著有些虛。

　　阮梓遙不近不遠地走在她身邊，觀察了她一陣，終于還是走到她近前。

　　何曙雪瞧見有人過來，稍稍抬起頭，便看見阮梓遙正有些擔憂地望著她。她瞇了瞇眼，而后甜甜地笑起來，小聲又溫柔地叫了一聲：“哥哥。”

　　阮梓遙可太久沒有聽何曙雪這樣叫他了。上一次……上一次聽何曙雪這樣叫，還是在畢業那天的玉零公園里，她小聲地拒絕他：“哥哥，對不起。”簡直要揉碎在晚風里，讓他聽不真切，可又實在聽得真切。

　　阮梓遙被她一聲“哥哥”叫得心都軟了，恨不得立馬收回徘徊在喉間的所有問題，只想哄著她再叫一次。

　　但他很快回過神來，又打量了一下何曙雪的臉色，不太確定地問：“你喝酒了？”

　　何曙雪抬了抬手里的外套，讓它半掩住自己泛紅的臉，只留一雙像是含著水光的眼露在外頭。她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承認，又空出右手，抬到她和阮梓遙中間，食指和拇指比出一個“一點點”的手勢，認真地解釋：“就喝了一點點。”把右手藏進外套里，又點點頭，重復道：“一點點。”

　　阮梓遙才不信。他聽阮梓遠說過，何曙雪酒量是不好，一杯紅臉，兩杯頭暈，三杯不知時日，四杯即倒。如今這幅模樣，還這樣親昵地叫他“哥哥”，應該是三杯左右的量了。對何曙雪來說，不能算是“一點點”了。

　　阮梓遙猶豫了一下，小心抬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將她往自己這邊拉近了些，然后試探著問她：“什么時候喝的酒？”阮梓遙全程眼神就沒離開過她多久，也沒看到她什么時候喝了這么多下肚。

　　何曙雪“唔”了一聲，望著前方逐漸越走越遠的人群，含含糊糊、慢慢吞吞地回答：“你看手機的時候喝了一杯。”像是思考了一下，又續道：“你出去接電話的時候喝了兩杯。”

　　她又仰著紅撲撲的臉看他，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委屈地問他：“你在跟誰發消息打電話啊？漂亮小姐姐嗎？”

　　這樣直白又可愛的何曙雪實在難得一見，阮梓遙簡直想低頭吻一吻她，好堵住她那些荒謬無根據的想法。但他只是揉了揉何曙雪的頭發，告訴她：“給小遠妹妹發消息打電話呢。”

　　何曙雪便點點頭：“喔，小遠妹妹。”然后就不再說話，有些晃悠悠地繼續往前走，因為站得不太穩，時不時還會往阮梓遙身上靠一靠。

　　阮梓遙扶著何曙雪的肩膀，腦海里反復回想著何曙雪今晚說出的那些話。他越想越有些急躁了，一分鐘望何曙雪好多眼，既想趁著這個機會再好好看看離他這樣近、這樣迷糊的何曙雪，又迫不及待地想趕緊確認一下她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兩人也不著急趕上大隊伍的腳步，只是慢慢地在路上晃蕩。

　　過了一小會兒，何曙雪突然低低嚶嚀一聲，抬手揉了揉眼睛，瞇著眼睛望了一眼周圍，軟著聲音問身邊人：“這是要去哪里呀？”

　　阮梓遙換了個姿勢扶著她，想讓她更舒服一些，回答她道：“去住宿區。你乖乖的，等下讓杏子陪你睡。”

　　何曙雪又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后發出一聲疑問的“嗯？”又頓了兩秒，皺著眉頭問：“不回家嗎？”她抬手揮了揮，迷迷糊糊指了一個方向，“回、回家呀。”

　　阮梓遙不知道在何曙雪的思路里，現在應該是何年何月，也不知道在她心里，他是個什么樣子的身份。他心念一轉，頓住何曙雪的腳步，問她：“小雪，家在哪兒？回哪個家？”

　　何曙雪好像是被這個問題難住了，皺著眉頭咬著嘴唇，歪頭想了許久，才困惑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呀。”

　　阮梓遙眸色一沉，又湊近了些，簡直貼到她臉頰邊上，溫聲問她：“去江臨小區嗎？”這是陳行可的住址。

　　陳行可在前面突然打了個噴嚏。

　　何曙雪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阮梓遙保持著那個姿勢，又哄著問：“那去青七閣社區嗎？”

　　何曙雪這次又沉默了一小會兒，而后極小幅度地點了點頭。但她和阮梓遙之間距離實在太近了，阮梓遙輕而易舉地就能感受到她的動作。

　　阮梓遙輕笑出聲，無法克制地在她額上印下輕輕一吻，一觸即分，低著嗓音夸道：“小雪乖。”

　　他們倆人離前面大部隊已經挺遠了，沒有人發現他們倆停在原地許久沒有前進。

　　阮梓遙望著何曙雪，何曙雪也微微抬著頭望著他，嘴角掛著些淡淡的笑。

　　阮梓遙磨了磨牙，掏出手機給趙可杏去了條消息：“我先帶何曙雪回去了，不用擔心。”

　　趙可杏沒有回復，大約是正照顧著喝醉的張聲俞，暫時沒空理會。

　　阮梓遙把手機收回去，又揉了揉何曙雪的頭發：“走，我們回家。”

　　阮梓遙原本今晚就不打算住在青七閣莊園，是一定要開車回去的，因而是真正的滴酒未沾。

　　他領著何曙雪下到地下車庫，把她在副駕好生安置著，又將她一直搭在手臂上的外套蓋在她身上，便發動了車子離開。

　　青七閣社區與青七閣莊園間的直線距離其實挺短，但因為中間隔著青七閣景區，因而還得繞一段路。

　　等阮梓遙把車停到自家車庫里，何曙雪已經靠著靠背睡著了。

　　阮梓遙湊過去給她解安全帶，便見她半睜著眼，又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