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且說章琦與丫鬟們正坐在一處吃飯,忽見崇賢走了進來,眾人都趕忙站了起來,崇賢見了,便笑道:“你們倒挺熱鬧的,都坐下繼續吃吧,當我沒來一樣才好。”說著便躺下了,章琦也重新坐下,只是那些丫鬟不敢動彈,依舊站在那里。崇賢見她們這樣,便笑道:“都坐下吃吧,難得夫人好心情,我是用過飯了,不然我也湊湊這個熱鬧。”又對流霜笑道:“你快坐了,你不坐下,她們越發不敢坐了。”章琦聽了,忙起身拉了流霜坐下,又命其他人坐下,一桌子人方又坐下了。
一時用完了飯,章琦便去沐浴更衣,流霜自是在旁伺候。章琦笑道:“我最喜歡沐浴了,整個人泡在水里,又暖又舒服。”流霜笑道:“再泡一會兒就該起來了,不然又該暈了。”章琦笑道:“現在還好得很呢,再讓我泡會兒。”說著便閉目養神,流霜打著呵欠笑道:“罷了,讓你多泡一會兒就是了,不過頭一暈了你就趕緊起來。”章琦笑道:“知道了。你先閉閉眼養養精神,瞧你,眼皮子都快睜不開了。”流霜也覺得乏得緊,便笑道:“那你好了叫我,我就打個盹兒。”章琦忙答應了,流霜便倚著屏風打起盹兒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流霜忽然頭一滑,整個人差點栽了下去,便驚醒了。彼時流霜睡眼惺忪,忙揉了揉眼睛起來看章琦,卻見章琦頭歪在一旁,昏睡不省,彼時水已半溫,不知章琦暈了多久了。流霜心下料定不好,忙叫了兩聲,章琦卻紋絲不動;又推了一推,章琦竟要往下倒去,流霜忙扶住了,又將門外的丫鬟喊了進來。眾丫鬟忙將章琦抬了出來,又拿了衣服大致穿好,便叫了幾個嬤嬤過來幫忙抬回屋里。
彼時崇賢正在屋里冥思如何與章琦商議正事,忽然聽見一陣躁動,忙叫了人來問是怎么回事,屋里的人也說不上來,一時又有人匆匆忙忙的進來,回道:“夫人又暈倒了。”話音剛落,果見丫鬟婆子們抬了章琦進來。崇賢忙問流霜怎么回事,流霜忙跪下,將方才之事說了一通。崇賢又忙問道:“太醫叫了沒有?”流霜忙回道:“已經吩咐人去請了。”崇賢聽了便走到外間吃茶等候。
一時流霜等將章琦整理好,便垂立一旁。不多時,便有陸太醫前來,崇賢忙請了進去。一時陸太醫診完脈,卻說:“夫人脈相乃是中毒之狀,而且已有些時日了。”崇賢聽了很是驚愕,忙道:“夫人是中了毒,可是今日已然服了解藥,會不會只是毒性還有些殘留?”陸太醫便道:“依脈相而論,此毒怪而兇險,并非老夫危言聳聽,夫人如今已岌岌可危。世子若不相信,只管請了最擅解毒的劉太醫來。”崇賢忙道:“大國手言重了,言重了。大國手的醫術朝中皆知的,我豈有不信之理。只是聽見自己被人騙了,有些難堪罷了。”陸太醫便笑道:“關心則亂,世子是病急亂投醫了。只是這請醫問藥也要謹慎,這丸藥要是亂吃,只怕于病無益,還會雪上加霜啊。”崇賢忙陪笑道:“正是,正是。”陸太醫又道:“老夫先開個方子,看看能否護住夫人的心脈,至于解毒之法,并非老夫推脫,論及解毒,老夫自愧不及劉太醫,世子還是請劉太醫前來吧。”說著便起身告辭,崇賢忙送了他出去。又命人去請了劉太醫來,誰知去的人回來說劉太醫今天在家病了,已告了這兩日的假,此時來不了了。
崇賢聽了便更加焦急,在屋里走來走去,唉聲嘆氣。忽然見樂賢進來問道:“崇賢哥哥,嫂嫂不是吃過解藥了嗎?怎么又病了?”崇賢忙問道:“這么晚了你怎么過來了?”樂賢忙道:“我聽見外面有聲音,問了問就過來了。嫂嫂現在到底怎么樣了?”崇賢便嘆道:“很不好。她身上的毒還未解呢。你進去看看她吧。”樂賢聽了忙進去看時,只見章琦面色紅潤,宛然安睡的模樣,又見流霜跪在旁邊抹眼淚,便趕忙拉她起來,道:“眼淚要是不能解毒,你哭一大缸子也沒用,你跟我過來。”說著忙拉了流霜走到崇賢跟前,問崇賢道:“是不是陳嫂嫂給的解藥沒起作用?”崇賢忙道:“她肯定是被人騙了,她不會騙我的。”樂賢忙道:“我可沒有責怪她的意思。我是說,要是她的解藥沒用,就試試我的方法。”流霜聽了又驚又喜,忙問道:“郡主,你有法子可以救夫人?”樂賢正要答話,只見流霜已給她跪下,不住的叩頭哭道:“請郡主救救夫人!請郡主救救夫人!”樂賢忙拉了她起來,道:“你先聽我說,我要有法子我肯定不藏著。只是我這法子也是聽人說的,能不能就得了嫂嫂還很難說。”崇賢忙問道:“是不是那個游醫告訴你的?”樂賢便道:“你別游醫游醫的叫他,他有名有姓的,叫許楓。”崇賢忙拉她坐下,道:“他告訴你什么法子了你快說。”樂賢便道:“好吧好吧,我告訴你就是了。其實我一回來就和母妃說了,只是聽見你帶了解藥回來,以為嫂嫂沒事了,我就沒跟你說了。”崇賢便道:“那你現在快說,別的話以后再說吧。”樂賢便拿出那張紙遞給崇賢,說道:“許楓說了,按著這藥方抓藥,再以無根水熬煮,盛入犀牛角杯中,繼而倒入夜明珠粉,如此浸泡一個時辰,或許能解此毒。”崇賢忙看了那藥方,道:“這藥方上的藥倒容易找,夜明珠咱們家里就有,是母妃的。”流霜忙問道:“那無根水是什么水?”崇賢忙道:“就是未落地的雨水。”樂賢又問道:“那那個犀牛角杯咱們家有嗎?”崇賢想了想,便道:“咱們家原有一個來著,只是幾年前父王把它送給了陳相。”樂賢聽了便起身扼腕嘆息,道:“怎么偏生就冤家路窄了呢!”又怨道:“父王也真是的!什么不好送,偏偏送了這個!”崇賢忙道:“你怎么這么說話?平日里那也就是個盛酒的器物,送了也就送了,誰知道如今要用這個東西救命?”樂賢聽了便跺腳道:“那咱們現在怎么辦?拿什么東西把它換回來或者借回來?”崇賢道:“你也會說冤家路窄,陳相還會幫你不成?”樂賢聽了,便負氣坐下,吃起了點心。
一時流霜便問道:“這京城里除了相府,可還有誰家有這樣的杯子呢?”崇賢想了想,便道:“這個倒不清楚了,或許父王和母妃知道,只是如今天已晚了,不好驚動他們。”樂賢便道:“那萬一京城里沒有第二個犀牛角杯了,或者別人家的也不肯借給咱們,可又怎么辦呢?”流霜便說:“我倒有個主意,只是不知道該不該說。”說著便覷著眼看著崇賢,不等崇賢開口,樂賢早拉著她的手道:“你快說呀!”崇賢心內已猜到了幾分,先也想到了,只是覺得如此太過為難人,便不曾提起,如今見流霜提起,樂賢接了話,便只不作聲。流霜見樂賢這樣說,崇賢又未說什么,便道:“咱們不如請側夫人幫一幫忙,側夫人今天肯送藥來,想必愿意再幫一次夫人。”樂賢聽了拍手笑道:“對呀!她現在正幫著她妹妹籌備婚禮準備嫁妝呢,說不定就知道那只犀牛角杯放在哪里,咱們求她偷偷的把杯子拿了出來,咱們用完再還回去不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崇賢勉笑道:“你說得倒輕巧。陳府里那么多人,這么貴重的杯子要掩人耳目的送出陳府談何容易?要是被她家里人知道了,她可還怎么在陳家立足呢?”樂賢便道:“你不和她說,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呢?又怎么知道她沒有什么好辦法呢?陳相是她爹,說不定她出面求一求陳相,陳相就肯了呢?”崇賢聽了,卻也不答言,樂賢又忙道:“你先和她說,她要是覺得為難咱們也不強求好不好?你要是不告訴她,她還以為自己救了人呢,要是外人知道章嫂嫂吃了她給的藥不見好,說不定就會說成是她沽名釣譽,故意拿假藥來賺名聲兒,那對她的名聲兒也不好哇!咱們總不能讓她做了好事還留了壞名聲吧?”崇賢聽了這番話,方道:“也就這句話中聽。那我明天和她說說,只是有一點:她要是覺得為難,咱們也就不勉強她了。只是,咱們明天先問問父王和母妃,能別處借來就借別處的。”樂賢笑道:“這是自然的!”
二人正說著,忽然聽見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流霜忙走到外頭看了,喜笑道:“下雨了,快接無根水。”于是一群丫鬟忙拿了干凈的杯碗瓶子跑到院子里去接,崇賢便命了兩個嬤嬤去廚房吩咐熬煮姜湯。那雨雖然只下了一小會兒,幸在雨點不小,重丫鬟都接了一點,匯在一處便也勉強夠用。流霜將這點子無根水裝在一個瓶子里封好,再置之高閣,生怕別人打碎了這救活章琦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