峣玉似在一片冰天雪地中醒來，渾身地發(fā)冷，她聽見外面陣陣驚動天地的捶鼓聲，慌忙披衣出門。

　　遠(yuǎn)處，高高的城墻之下黑影重重，遠(yuǎn)遠(yuǎn)地瞧不真切，但她知道，開始攻城了。

　　反正，數(shù)日前他們已攻破過一次，這回便要徹底殺死所有人。

　　捶鼓凄喊之聲從遠(yuǎn)處傳來，仿若有數(shù)萬人在城外搖旗吶喊，沖殺陷陣。仿似下一秒便會翻上城墻，撞破城門，持刀殺戮而來。

　　城池岌岌可危，死亡近在眼前。

　　乍現(xiàn)的陽光奢侈照在高墻之上，一道道模糊的黑影變得愈加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漸漸沉寂下來，峣玉爬上了城樓，跟在軍醫(yī)后面，為受傷的士兵包扎傷口，她雖是個無用的閑人，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而什么都不做。到后來，她撕扯麻布的唇瓣沁出了血，自己卻渾然不覺，直到一切結(jié)束。她倚城墻而坐，盯著地面的一塊灰磚呼呼喘氣。

　　一雙沾滿塵土的黑氈靴出現(xiàn)自己面前，峣玉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來人。

　　“秦非謝過公子大恩。”

　　秦非一躬身，頭垂地低低的，依舊是極度恭敬真誠的禮數(shù)。

　　峣玉極不善處理此類場面，亦無力咬文嚼字回話，只淡淡說：“將軍客氣了，這種時候我哪里閑得住，上來順便瞧瞧上面和下面所看見的天空有什么不一樣。”

　　秦非直起身來，徐徐走近城樓邊，瞧著城外方圓處被踐踏損毀的大地，“哦？那公子可瞧出何不同？”

　　峣玉盯著那被落日光線投在冷冷石墻上的影子，脫口而出：“沒什么不同，城墻上下遍死無一生。”

　　秦非輕聲出聲，“公子說話倒是有趣，只是沒準(zhǔn)兒還死不了。”

　　“那么……你能告訴我他在哪里？”

　　峣玉側(cè)眸看他，等著他的回答，她太累了，竟連手指都在發(fā)顫。

　　“他既瞞著你自然有他的道理，秦非豈能說破。”

　　“他怕是……去送死了吧？”

　　那夜他怕驚擾了她的夢，走地不打一絲招呼，而她明明感覺到了，卻貪睡不肯醒來。

　　秦非看她少時，“抱歉，豈是主將，即便我是他的兄長也難勸動。”

　　峣玉站起身來，也未拍去身上塵灰，“將軍無需向峣玉道謝又抱歉，對于一介小民而言實(shí)難承受，說起來我并不害怕什么死不死的，但沒準(zhǔn)兒他還死不了。”

　　秦豈側(cè)目而視，見她笑了開來，原本黯淡無聲的眸子此刻是深深的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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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最是平靜，許沉應(yīng)會來瞧幾眼確保峣玉未惹麻煩，然后與統(tǒng)領(lǐng)們匯聚一處，商討守城之策。也得虧了集體智慧，讓每日晨卯準(zhǔn)時攻城的敵軍連攻三日不下，這已破過一回的城并未如敵軍預(yù)料般輕而易舉。

　　此刻，她竟慶幸那一慘絕人寰之戰(zhàn)的防御武器還未用完，而敵人也未想到他們需攻打兩次永河鎮(zhèn)，搶了財(cái)物，殺了人命，便如此“手下留情”。

　　有一些還剩下的油桶，投石器，弓箭成了抵御的利器，也是最有效的攻擊。但弓箭總有射完之日，飛石亦有投盡之時，破城便在轉(zhuǎn)眼間。

　　日日的重復(fù)死人，正極大考驗(yàn)和折磨著所有人的忍耐和意志。

　　峣玉雖瞧不出害怕，夜間卻噩夢連連，醒來時一頭驚汗，然后望著木窗外那片暗黑色的天空，直至轉(zhuǎn)為暗青，再匯入東邊的第一縷白光。

　　又開始了，也許今日便至大限。

　　攻城持續(xù)了好久，直到一個人的出現(xiàn)，他身處城下萬人中央，手里舉一頂長槍，槍頭上掛著一個紅色包裹，他將那包裹高高轉(zhuǎn)了幾圈，然后里頭掉出了一顆人頭。

　　隨之掀起了一輪更為瘋狂的屠殺，原本禁閉的城門已開，戰(zhàn)旗高高揮舞，無數(shù)精銳輕騎哄然而出。

　　趴在城樓角的峣玉肩處被輕扣了一下，她轉(zhuǎn)過頭來，驚喜地將眼前人攬入懷中，“阿鏡，太好了，你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