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諸葛亮緩緩起身,劉備心中一喜,趕忙對著其一拱手,道:“在下劉備,特來拜會諸葛先生。”聽到劉備的聲音,諸葛亮恍似剛剛才發現門外有人,立刻轉過身來,一臉詫異道:“不知有貴客到來,多有怠慢,實乃亮之過也!”
待諸葛亮轉過身后,劉備三人看著眼前這個二十六七歲的俊朗青年,皆是有些驚訝。在他們看來,諸葛亮就算不像司馬徽那樣年長,也應該與徐庶的年齡差不多,沒想到竟然如此年輕。
想到之前,不管是徐庶,還是司馬徽和蕭筱,都對其給予了極高的評價。而對于他這個年齡來說,能有此威名,要么就如關羽之前所言,只是徒有虛名,要么就真的是天縱奇才。
說話間,諸葛亮已經來到屋外,對劉備三人道:“貴客在此久等,快進寒舍一坐,稍作休息。”劉備聞言,客氣道:“多謝先生。”而張飛則是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卻沒有說話。至于關羽,壓根兒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直接對其視若無睹。
而對于關羽和張飛的傲慢無禮,諸葛亮同樣不以為然,微笑著對劉備道:“使君請!”當著諸葛亮的面,劉備也不好責備他這兩位兄弟,只好也裝作看不見,隨諸葛亮一同進屋去了。
張飛原本也想跟著進去,卻聽關羽忽然輕咳一聲,便扭頭一看,卻見關羽微微睜開眼睛,對其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張飛雖有些疑惑,卻還是停下了腳步,沒有跟進去,而關羽則又閉上了眼睛,恍若站著睡著了一樣。
待進了房間,劉備與諸葛亮面對面入座,而劉備一低頭,卻見兩人之間的案幾上,擺放著一張展開的大漢地圖。上面詳細地描繪了,大漢全境十三個州的地域分布,和被其占有的諸侯勢力。
“原來先生心中早有定奪,還望先生教我。”劉備見到這般情景,自然也很快明白過來,之前一直都是諸葛亮在考驗自己。如今他將自己請進屋來,等于是認可了自己,當下也就不再客氣,開門見山地問道。
然而,諸葛亮聞言,卻是微微一笑道:“在解答使君的問題之前,亮還有一問題想問使君,還請使君如實回答。”劉備聽完忙道:“先生請問,備自當對先生知無不言。”
諸葛亮微微一點頭道:“亮想知道,使君今后的真正理想。是打算偏安一隅,安度此生?還是打算匡扶正義,恢復漢室正統?抑或是······”后面的,諸葛亮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一臉淡然地望著劉備,靜靜等待他的答案。
劉備沒想到,諸葛亮上來就問自己如此敏感的問題,一時有些愣住了,低著頭不知該如何作答。猶豫了一下,劉備一咬牙,抬頭望著依舊淡然微笑的諸葛亮,沉聲道:“備雖無大能,但也不愿只做個偏安一隅的軟懦之輩。”
說到此處,劉備頓了一下,注視著諸葛亮清亮的眸子,繼續道:“至于漢室江山,備能救則救,若大漢當真氣數已盡,那備也只能取而代之了。”這些話,他連對自己的兩位義弟都沒說過,卻說與了才第一次見面的諸葛亮,足以見其心意之誠。
而聽完劉備的肺腑之言后,諸葛亮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對劉備微微一拱手道:“使君的心意,亮明白了,不過亮還是希望,使君作為漢室宗親,若能匡復漢室,自是更好。”
劉備聞言忙道:“先生所言極是,如今漢朝式微,奸臣當道,陛下更是蒙受被禁足之屈辱。備雖不覺得自己的德行能夠讓天下人信服,更不認為自己眼下能有匡扶正義的實力,但備卻始終以此為宏愿。”
說到這兒,劉備忽然看著諸葛亮,有些激動地說道:“備自知才疏學淺,之前與曹操為敵,屢屢失敗。如今他遠征烏桓,若得勝而歸,后方則再無后顧之憂。到時傾力南下,劉表定然不是其對手,若曹操奪取荊州,則備也就再無立足之地了,還請先生教我,如何應對如此絕境?”
聽完劉備這番話,諸葛亮卻是一臉淡然地點點頭,指著案幾上的地圖道:“自董卓亂政以來,各地豪杰紛紛擁兵割據一方,其中不乏都是當世之英豪。十數年來,劉虞、公孫瓚、袁術、呂布等輩,都已相繼滅亡,就連曾稱霸河北的袁紹,都敗于曹操之手。”
“而曹操能已相差懸殊的實力,戰勝強大的袁紹,除了占據一定的天時之外,最重要的,是其善于用人,且謀劃得當。如今曹操平定河北,擁有百萬精銳之師,又擁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政治優勢,這天下,已再無一人是其對手。”
劉備聽到此處,眉頭緊皺,剛想開口,卻見諸葛亮將手移至地圖上的江東之地,繼續說道:“孫氏一族占據江東,已歷時三代,基本已穩定局勢,百姓歸心。且孫權年少有為,善于用人,又占據地理優勢,故不可謀取,只可作為將來同盟的外援。”
“至于荊州,北靠漢水、沔水,往南一直到南海,物資豐富,東連吳郡、會稽郡,西接巴蜀兩郡,實乃兵家必爭之地,不知使君對其可有興趣?”諸葛亮說完,抬頭微笑著看著劉備。
劉備聞言,卻是苦笑一聲道:“先生莫要說笑了,你方才既已說了,荊州乃兵家必爭之地,那么將來曹操南下第一戰,必是要先拿下荊州,劉表定然不敵,可備又憑何以拒之呢?”
諸葛亮笑道:“以使君一人之力,自然無法抵御曹操,亮之前不是說過了嗎?一旦曹操南下,只能聯合江東孫氏共同抵之。況且,荊州只是作為眼下的根據,并非使君的最終立身之處。”
劉備聞言奇道:“依先生之見,何處才是備的立身之本?”諸葛亮微微一笑,最終將手移向了地圖的最左邊,同時也是最西邊的巴蜀之地,也就是蕭筱曾經去過的益州。
“益州?”順著諸葛亮手指的方向,劉備低頭看向了地圖。諸葛亮點點頭道:“益州地勢險要,土地廣闊且肥沃,乃天府之地。當年,漢高祖便是以此為根據,建立了不世功業。”
“劉璋與劉表一樣軟懦無能,張魯據守漢中,其治地百姓殷實,物資豐富,而劉璋卻不懂得愛惜其才,不但不予以拉攏,反倒與之交惡,實在愚蠢至極,要知道,有才能之人,誰不渴望得到賢明的君主呢?”
說到這兒,諸葛亮忽然看向劉備,誠懇道:“使君乃漢室宗親,皇室后裔,且素以仁義聞名天下,可憑此廣納賢才,若再占據荊、益兩州,扼守住險要之地,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對外結好孫權,對內革新政治。”
“而一旦天下形勢發生變化,便派一員上將領荊州軍隊直指中原,而使君則親率大軍,自益州出秦川,如此,霸業可成,漢室可興也!”說到最后,連諸葛亮也不禁有些激動了。
或許在他看來,如果未來的天下大勢,真能如自己所規劃的這般發展下去。那么,他將很有可能建立一番,足以比擬當年張良輔佐劉邦,建立大漢王朝的豐功偉業。
而劉備在聽完諸葛亮給他規劃的宏偉藍圖后,也是非常激動,當即拜道:“備懇請孔明先生出仕,助我早日完成匡復漢室的大業。”都已經到了這一步,諸葛亮也就不再擺架子,同樣對劉備躬身一拜道:“如蒙不棄,亮愿為使君,效犬馬之勞。”
當劉備牽著諸葛亮之手,一同走出茅舍時,關羽和張飛皆是感到有些疑惑。在劉備解釋說,諸葛亮已經答應輔佐自己完成大業后,兩人并未給他好臉色瞧。在他看來,諸葛亮有些太愛擺架子了,遠不如徐庶那般仗義直爽。
從襄陽回到新野后,諸葛亮和徐庶這對有些年未見的好友,自然也難免寒暄一番。而諸葛亮作為一個新人,劉備卻時常與他同席而居,同輦而出,關系一天比一天親密。
而關羽和張飛卻是不高興了,他倆死活看不慣諸葛亮的做派,明明比自己等人小十幾歲,卻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不過礙于劉備的面子,兩人只是不好發作罷了,但不悅之意,都溢于言表。
劉備自然也看出他二人有情緒,便勸解他們道:“我得孔明,便如魚得水一般,二位賢弟莫要再說什么了。”兩人嘴上雖不說什么,但心里終歸還是對諸葛亮存有抵觸情緒。
作為平時與他二人關系很好的徐庶,自然也明白他們的心思,便也私下勸說他們,不要總是對諸葛亮有意見。張飛性子急,不解道:“元直,明明是你先來投奔大哥的,他姓諸葛的不過一黃毛小兒,怎配得上大哥如此···”
“張將軍休要亂言,我與孔明乃多年好友,他雖小我幾歲,但其才能卻遠在我之上,正所謂,能者居之,主公重用其才,乃人之常情,不可嫉也!”徐庶笑著寬慰張飛道。
關羽很是欣賞地看著徐庶道:“就算如元直所言,諸葛亮雖有些才華,但其為人卻不夠直爽,關某還是愿與像元直這般爽快仗義之人為伍。”徐庶聞言,微微一笑道:“關將軍過譽了,孔明只不過是性格使然罷了,等以后與他熟絡了,二位將軍自然能理解他!”
張飛聽完,卻是依舊不服氣道:“他有什么可傲慢的,之前水鏡先生不是說了嗎?論智謀,郭嘉那廝的小娘子,一點都不比他差,當初在許都與之見面,也沒見她有多傲,人家······”
“咳~三弟!”張飛正說著,關羽忽然輕咳一聲將其打斷,張飛有些疑惑地看了關羽一眼,卻見關羽對其微微搖了搖頭,同時眼神瞟了一眼站在他對面,臉色已經變得有些黯然的徐庶。
張飛也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不該當著徐庶的面提起蕭筱。畢竟他也通過司馬徽之口,知道了徐庶和蕭筱之間,曾經有過一段特殊的經歷。當下有些尷尬地撓撓頭道:“那個···元直···對不起···我···”
見張飛如此,徐庶卻是強顏歡笑道:“沒事,趁著主公與孔明促膝長談,我等忙里偷閑,不如到我家中小酌幾杯如何?”關羽聞言,微微點了點頭,張飛更是忙道:“好啊!前些時日在襄陽的時候,大哥怕喝酒誤事,一直沒讓喝,回來之后也少有閑時,今日就到元直那里喝個痛快。”
于是,三人便結伴去了徐庶的家中。而徐庶雖表面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心里也有些難受。平日他為了保持時刻清醒,從不多飲,今日卻是喝多有些多了。
關羽看著已經有些醉意的徐庶,依舊在與張飛拼酒,不由暗自嘆息著搖了搖頭。見二人都喝得差不多了,獨醒的關羽,與醉眼迷離的徐庶告別之后,便扶著同樣爛醉的張飛離開了。待他二人離開之后,徐庶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目光呆滯地望著門口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對于徐庶來說,蕭筱始終是他心里的一個遺憾。他曾無數次地悔恨,當初自己為什么因為一時受挫,就任性而為,拋下蕭筱和紫伊離開。如果當時自己堅持送她回許都,也許結局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然而,可能就像之前司馬徽所言,兩人此生注定無緣,錯過便是錯過了。如今的蕭筱,已經成為他人之妻,盡管當初嫁給郭嘉,并非她心甘情愿,但至少現在,她是真心愛著郭嘉,甚至愿意為他犧牲自己。
而說到蕭筱,這些天,她也是有些不太正常,說話做事經常心不在焉,甚至連靜下心來練字都做不到了。而她這幾天的反常行為,自然也引起了紫伊的關注。
這日午后,在將小郭奕哄睡著了以后,紫伊便輕輕走出房間,來到了蕭筱門前。略一猶豫,還是輕輕敲了敲蕭筱的房門,同時輕聲問道:“姐姐,你睡了嗎?”
“還沒有,進來吧!”屋里很快傳來蕭筱的聲音,紫伊聞言,便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此時蕭筱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有些疑惑地望著紫伊,輕聲問道:“這個時間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紫伊緩步來到床邊坐下,握住蕭筱的手,關心道:“姐姐,我看你近日,總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很是擔心你,你是不是有什么瞞著我?”聽到紫伊的問話,蕭筱微笑著搖搖頭道:“我能有什么事,你別胡思亂想了。”
然而,面對對她極為了解的紫伊,蕭筱的敷衍之語,顯然不足以讓她信服。見紫伊不說話,有些埋怨地盯著自己,蕭筱苦笑一聲,只得無奈答道:“其實,我是有些擔心夫君。”
這她倒不是在說謊,而是真的在擔心郭嘉。畢竟郭嘉此次出征,與以往不同,關系到了他的生命安全。盡管之前,蕭筱已經盡力幫他調養身體了,但心里卻始終沒底。
聽蕭筱說,她是因為擔心郭嘉才變得魂不守舍的。紫伊雖有些疑惑,但見其神色不似在說謊,便安慰她道:“姐姐不用太過擔心,夫君又不是第一次隨軍出征了,這次只是路途遠些罷了,我相信,夫君也一定會得勝歸來的。”
蕭筱聞言,雖是點了點頭,卻還是不放心道:“你不了解,烏桓之地不比中原,其氣候環境,要遠比你想象中惡劣的多。我不是怕大軍戰敗,而是擔心夫君的身體,因水土不服而誘發疾病。”
紫伊聽完,雖也有些擔心,但還是安慰蕭筱,同時也是安慰自己道:“放心吧!這些年,夫君的身體早被姐姐調養的很是強健了,應該不會有事的,姐姐不要太過擔憂了,難道姐姐對自己的醫術也沒信心了?”
話雖如此,但在沒有親眼見到郭嘉平安歸來之前,蕭筱終是無法完全放下心來的。不過,她也沒有再過多說什么,省的紫伊變得和她一樣,整天一副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樣子。
而事實證明,蕭筱的擔憂并無道理。因為此時的郭嘉,身體狀況確實很糟糕。隨曹操出征的軍醫,已經用盡各種辦法,只能保證其眼下沒有生命危險,但若一直這么耗下去,誰也不敢擔保他能堅持到回去。
郭嘉的昏迷不醒,已經讓曹操很是擔憂了。沒想到,還有更為兇險的事情在等著他。就在他們登上白狼山的第二天,烏桓的大軍竟然已經趕來迎擊他們,這讓曹軍上下一片惶恐。
面對曹操的突然襲擊,烏桓只是倉促集結了幾萬騎兵,但數量也遠超曹操目前所率領的兩萬人。況且,曹軍還有一半是步兵,以步兵對騎兵,本就在兵種上被烏桓克制。
再加上曹軍這一個月來,長途奔襲,體力耗損極大,戰斗力已大打折扣。更為不利的是,曹操這兩萬人馬,為了達到奇襲的目的,都是輕裝奔襲而來,身上幾乎都沒穿護甲。所以,曹軍此時所面臨的形勢,極為嚴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