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話音剛落,木門便打開了一個小縫,而開門的人正是百戲社的班主,此時正滿臉警惕的看著賀長溪三人。
“幾位是?”
“京兆府辦案,還不開門!”常順一把推開木門,率先走進院子里將院子打量了一遍。
“官差?差爺,我們百戲社的熊真沒傷人啊!”百戲社班主聞言雙腿一軟,便跪了下去。
“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也不嫌丟人!”常順一臉嫌棄的說了句,接著道:
“這位是賀大人,前來查案,你可要老實配合!”
“是!小人參見賀大人!”
“起來吧!你也莫怕,我們這次來就是問你幾句話。”賀長溪步入院子,環視四周,見院墻周圍都是鐵柵欄,柵欄里圍著百戲社的各種猛獸。
“大人,若是您方才沒阻止卑職,卑職恐怕這會兒已經喂老虎了!”常順方才一進院子便看到了鐵柵欄里的猛獸,這會兒說起來不禁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聽聞你們這里丟了兩頭白熊,是什么時候的事?”賀長溪看向班主,開口詢問。
“大前天,就是十月十四晚上。”提起丟失的兩頭白熊,班主也覺得甚是蹊蹺。
“說來也怪,那天夜里大家都睡得沉,圍欄何時開的都沒聽見。還是早上起來才發現兩頭白熊不見了!”
“你的熊十四晚上就丟了,兇案是十五夜里發生的,你怎么知道不是那兩頭白熊干的?”常順在一邊插話道。
“那兩頭白熊是小人從山上撿的,帶回來時眼都還沒睜開,它們從小跟著小人長大,與人親近,斷斷不會無故傷人啊!”班主急急申辯,饒是大冬天的,額上都急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且一夜間死了近百人,別說兩頭熊了,就是把我們百戲社所有的猛獸都放出去,一夜間也殺不了這么多人啊!”
“那兩頭熊平時關在什么地方?可否帶本官過去看看?”賀長溪聞言,心中隱隱覺得,這次的案件似乎很棘手。
“大人請隨小的來。”班主抹了把額上的冷汗,帶著三人來到了關那兩頭白熊的圍欄旁。
“大人,就是這里。”
圍欄里打掃的算是干凈,賀長溪抬腳走進去,在靠近墻角的位置找到了一團白色的毛發。
“班主,這些可是那兩頭熊身上的?”
“正是,白熊的毛粗硬,不似一般獸類的毛發柔軟,很容易辨認。”班主湊近些,一眼便認出來。
“好,本官這就回衙門,先用這個幫你洗脫罪名。”賀長溪從懷里掏出一塊手帕,將那團獸毛包好揣進懷里,帶著兩個衙差離開了百戲社。
“謝謝大人!”百戲社班主半晌回過神來,沖到門外,對著賀長溪的背影又叩又拜。
誠王府內,岳汀蘭身著一身淺碧色家常襦裙倚在臨窗的炕上,看著窗外幾個年齡小的丫鬟圍在一起踢毽子,不時傳來的陣陣笑聲,驅散了不少籠罩在她心頭的陰霾。
“這群瘋丫頭,愈發的沒規矩了!也不怕擾了郡主清凈!”月嬋一進門就看到院子里嬉笑的小丫鬟,不禁出言訓斥。
幾個小丫鬟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往日里見了月嬋都是唯唯諾諾的,今日貪玩被抓了正著,一個個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無妨,只要不耽誤差事,讓她們玩吧!瞧她們玩的開心,我也高興。”岳汀蘭出聲為幾個小丫鬟解了圍,月嬋也不好再訓斥她們。
“是。”月嬋向岳汀蘭行過禮,又看著幾個小丫鬟道:
“都機靈著點,郡主休息的時候,切不可這般玩鬧!”
“是。”
“郡主,現在大街上人人都在議論,前天夜里,京城一夜間竟死了近百人呢!且個個死狀恐怖,聽說······”月嬋進了屋,說起自己在外面聽到的傳言,臉色都蒼白了幾分。
“什么?”岳汀蘭聞言心中一頓,出言問道。
“聽說,被殺的人腦子都沒了······”說起這些,月嬋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涌。
“可查到兇手了嗎?”岳汀蘭用絲帕掩著口鼻,顯然也覺得惡心。
“有人說是野獸所為,但似乎信的人不多,您說得是什么野獸,才能在一夜間殺死這么多人啊?”
“難怪父親昨日神色匆匆就進宮去了,原來京城竟發生了這么大的事!”岳汀蘭低眉斂目,喃喃自語。
“月嬋,你去告訴管家讓他通知府里人,沒查到兇手前,大家盡量減少外出,必須出門的,也都帶上同伴!”
“是,奴婢這就去。”月嬋應下,連忙去了。
賀長溪回到京兆府,拿出從百戲社找到的白熊毛發與案發現場發現的獸毛做了對比,果然兩種毛發雖然顏色相同,但無論毛發的粗細或硬度都完全不同。案發現場的毛發更加的細軟光滑,并不像白熊的毛發那般粗糙硬挺。
“賀少卿,不是白熊,難道說城內還藏著別的野獸?”王鴻柏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不輕,一張胖臉瞬間變得慘白!
“眼下還說不準。”賀長溪揉捻著手中細軟的獸毛,皺緊了眉頭。
“既然不是百戲社的白熊傷人,那這兩頭熊又去了哪里?”
“賀少卿你說什么?”
“沒什么,王大人,我再去案發現場看看,說不準還能找到些什么。”賀長溪回神,向王鴻柏打過招呼,便轉身大步離開了。
“這個賀少卿,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王鴻柏看著賀長溪遠去的背影欲哭無淚。
賀長溪帶著兩個衙差又去到了城南的一處案發現場。
“大人,現場除了白毛就是一些雜亂的腳印,別的再無什么了!”常順與馬六現場巡視一番,并無新的發現。
“為什么只有人的腳印?若是獸類所為,總該留下些爪印才對!”賀長溪看著地上雜亂無章的腳印,毫無頭緒。
“大人,如果不是野獸所為,現場也不會留下這么多的獸毛吧?”常順湊過來,看著地上的腳印,不解道:
“難道是那野獸個頭小,身子輕盈,所以才沒留下爪印?”
“又或許,野獸并非僅有一兩只?”賀長溪下意識想到,若是襲擊人的野獸個子很小,那么又是如何輕易殺死一個壯年男子的?除非它們有同伴,而且還不少!
“大人,這就說通了!野獸有很多,它們分開襲擊,所以一夜間才會死了近百人!”常順滿面喜色,想不到眾人看來頗為棘手的案子,到了賀長溪這里竟這么快就有了進展。
“如今一切還只是猜測,我們什么證據都沒有!甚至連襲擊人的是不是野獸都還沒查清楚!”賀長溪總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細節,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大人,天色不早了,咱們早些回去吧!”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馬六打了個寒顫道。
“好。”賀長溪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手腳都快凍僵了!
等三人騎著馬回到京兆府,正巧瞧見賀府的馬車停在外面。
“二少爺!”從馬車上下來一女子,手里挎著一個包袱,等走近了,賀長溪才看清來人。
“珊彤?可是少夫人讓你來的?”
“是。少夫人擔心您凍著,派奴婢給您送件大氅過來。”
“行,知道了!回去囑咐少夫人,這些日子盡量少出門,忙過這陣子,我就回去。”賀長溪伸手接過珊彤遞來的包袱,心中放心不下家里,便多說了兩句。
“是,二少爺多保重,奴婢告退。”
“嗯,去吧。”賀長溪說完,便拿著包袱進了衙門。
“賀少卿,可有什么進展?”王鴻柏正在后衙吃飯,聽說賀長溪回來,連忙放下碗迎出去,一看見賀長溪便滿懷希冀的問道。
“進展談不上,倒是有些別的發現。”賀長溪進了后衙,放下手中包袱,幾步走到炭爐旁邊,伸出凍僵的雙手烤火。
“什么發現?是不是有兇獸的線索了?”王鴻柏焦急地看向賀長溪。
“哪有這么快?只不過依照現場痕跡看來,襲擊人的也許是體型不大的野獸,不過似乎有很多只。”賀長溪好笑的搖搖頭,這位王大人以為他是神仙嗎?
“原來如此!可京城方圓百里內都是平原,哪里來的這么多野獸?”沒有突破性進展,王鴻柏也沒了方才的興致,只是好奇這些東西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目前一切都還只是推斷,見過那東西的人都被害了,咱們手里什么線索都沒有,只能慢慢來!”這件案子確實棘手,可總得有人去查!
“咱們哪有時間慢慢查?圣上只給十天的時間,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可咱們眼下······”王鴻柏頗有些心灰意冷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暗自嘆息。
“還有八天的時間,王大人何必著急?如若真是野獸所為,這次嘗到了甜頭,不出幾日,一定還會再回來!”賀長溪背對著王鴻柏烤火,神色不明道。
“對!我們應該提前設下陷阱,那些畜生再敢來,就能將它們一網打盡!”王鴻柏想了想,覺得自己這個辦法不錯。
“王大人好智謀!設陷阱的事,不如就由大人來負責如何?”賀長溪稱贊王鴻柏的同時,還不忘交給他點事情做。
“賀少卿放心!這件事交給本官就是!本官一定將那些畜生一個不落的統統抓回來!”
“那便有勞王大人了!”
王鴻柏有了事做,再顧不上纏著賀長溪問東問西,賀長溪總算松了口氣。
賀長溪忙了一天,此時早已是饑腸轆轆,簡單用過晚飯,便拿著珊彤送來的包袱回到自己在京兆府的臨時住處,打開包袱,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件墨狐皮的大氅!
“怎么就是不聽話呢?”手撫上柔軟光滑的皮毛,賀長溪滿眼柔情與無奈,他的弗瑜啊!
誠王練完一套拳,正在擦汗,抬眼卻看見女兒岳汀蘭站在廊下定定望著他,欲言又止。
“怎么心事重重的?可是有話要跟父王說?”誠王幾步走到廊下,來到女兒面前關心道。
“父王,是前日進宮的事。”岳汀蘭遣退月嬋,思量一番,終是開口向父親說了自己的煩惱。
“太后和皇后似乎對女兒的婚事頗為上心。”
“你如今處境尷尬,太后和皇后也是好意。”誠王聞言微愣,隨即掩下心中的黯然,出言寬慰岳汀蘭。
“我雖忘了許多事,可到底嫁過人,又出了那檔子事!女兒不祥,實在是不愿再害人了!”岳汀蘭神色不變,只是眼眶紅了幾分。
“胡說!本王的女兒哪里會不祥?你只不過,只不過是一時時運不濟,如今一切都過去了,往后都會好起來的!”聽到女兒說出這樣的話,誠王只覺自己心如刀絞。
“父王,我······”
“你隨我來!”誠王鐵青著臉撂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岳汀蘭不明就里,只得亦步亦趨的跟上。
父女兩人一前一后到了誠王府一座閑置已久的院落。誠王府占地極廣,像這樣閑置的院落數不勝數。是以,岳汀蘭看著眼前的院子,滿臉疑惑。
“進來吧。”誠王站定,從袖子里掏出一把鑰匙,打開大門走了進去。
“是。”岳汀蘭雖心有疑惑,但見父親并不想多說,便也沒有多問。
岳汀蘭跟在父親身后,進了院子里的一間偏房。誠王在屋角的燈座上按了幾下,就見偏房的一側墻壁緩緩裂開一條縫隙,縫隙慢慢變大到兩尺多寬,才停了下來。
“父王,這是······”岳汀蘭看著眼前的情景震驚不已。
“走吧,別怕!”誠王安慰女兒一句,卻沒回答她的話,兀自走了進去。
岳汀蘭心中隱隱有了答案,但又不敢確定,只是下意識地抬步跟上了父親的腳步。
進了暗門,一路都是向下的臺階,略顯狹窄的通道里隔幾步就有一盞燈,不甚明亮卻能堪堪照清楚腳下的路。岳汀蘭面上依然平靜,心里卻是五味雜陳,父親神色這樣莊重,通道的盡頭到底又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