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巾幗

　　“督憲大人，恕卑職愚鈍。”盧綸搖搖頭，“卑職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方才那一幕看來，秦瑜也不過是貪生怕死之徒。很可能只是徒有虛名。”

　　“如果你知道他在長生島做的那些事情就不會覺得他徒有虛名了。”胡瑾說道，“秦瑜在長生島收容了五六千難民，他一個小小的千戶做到了遼東總督都未必能夠做到的事情。”

　　出于對秦瑜的好奇，胡瑾私下里讓人搜集了秦瑜的一些情報。

　　秦瑜是這幾個月來遼東的風云人物之一，想要搜集到秦瑜的情報并不難，找個說書先生都能夠知道個大概。更何況胡瑾在遼東有自己的眼線。

　　秦瑜練兵、安置流民的能力都讓胡瑾對他刮目相看。

　　“可惜是個武人，若是個文人。”盧綸聞言嘆道，他替秦瑜感到惋惜，“有這等本事，若是走仕途，將來也會是我大周的一代能臣。”

　　如果秦瑜是個文人，他們或許還可以提攜秦瑜一番。

　　可惜秦瑜是武人，還是將侯世家的子弟。

　　沐狄造反著實坑了遼東四大世家一把，因為沐狄造反的事情，遼東四大世家也受到了牽連。

　　朝廷不像以往對四大世家那么信任，對四大世家的子弟當然也不例外。

　　“貪生怕死也未必是件壞事。”胡瑾說道，“沒意義地死去，不如好好活著多做點實事，方才不知為何，本督竟對他動了殺意。”

　　盧綸笑了笑：“或許是督憲大人入戲太深。”

　　今天胡瑾找秦瑜來無非是為了給秦瑜一個下馬威，搓一搓秦瑜的銳氣。棱角太過分明，對一個有能力的年輕人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非也。”胡瑾搖頭道，“本督方才發現秦瑜和一個人長的有些相像。”

　　“何人？”盧綸問道。

　　“前內閣首輔彭國棟。”胡瑾意味深長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從胡瑾的小院里走出來，秦瑜感覺像是離開了地獄一般釋然。

　　秦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見手上有淡淡的血跡。

　　胡瑾當真只是給他一個下馬威，銼銼他的銳氣那么簡單？看著手上的血跡讓秦瑜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他的直覺告訴他，胡瑾剛才是動了殺機，真的想殺他。

　　言行舉止容易騙過一個人，但是眼神卻很難騙過一個人。

　　胡瑾方才看向秦瑜的眼神殺氣騰騰，讓秦瑜不寒而栗。這不像是在演戲，如果是在演戲，胡瑾這演技都可以拿奧斯卡小金人了。

　　“大人，你怎么出汗了？”

　　張世武看到從小院里出來的秦瑜滿頭大汗，忍不住發問。

　　“沒什么。”秦瑜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何止是額頭上，他感覺里頭貼身的中衣都被汗水給浸濕了。

　　“這天兒有點熱。”秦瑜隨口說了一個連傻子都不相信的理由，這天凍死人都可以，哪來的熱？

　　張世武想起他老爹張承對他的教訓，該問的別問，不該問的也別問。抑制住內心好奇的心情，沒有繼續開口。

　　景旺糧行是遼陽城乃至遼東地區最大的糧行。

　　秦瑜所需要的糧食數量龐大，這年頭也只能大糧行能夠接的起秦瑜的買賣。

　　剛走到大門口，秦瑜就聽到糧行內有人在爭吵。

　　“走走走，小店概不賒賬！”

　　只見糧行的掌柜曹德發正在把一名武官模樣的人往外趕。

　　“等我們發了軍餉我們就把糧食錢給還上！”那名武官的聲音非常柔，“我們不遠萬里來到遼東是為了殺韃子來的，再買不到糧食只怕每死在韃子的刀下就要被活活餓死了！掌柜的，你就忍心看著將士們被活生生餓死嗎？”

　　那名武官幾乎是以乞求的口吻說道。

　　武官的聲音引起了秦瑜的注意，秦瑜多看了他幾眼，發現這名武官有些面熟。

　　秦瑜想起先前在飯館前看到的那位長相秀氣的軍官，難怪覺得眼熟，原來他們有過一面之緣。

　　秦瑜的目光落在那名軍官鼓囊囊的胸脯上。

　　男人不可能有這么鼓的胸脯，看來這是一名女將。

　　“你們川蠻子的死活與我何干？”曹德發絲毫不為所動，“我們是開糧行做生意求的是利，不是做慈善。再說，朝廷什么時候能給你們發軍餉也沒個準，我可不敢把糧食賒給你們。”

　　“川蠻子”三個字深深地刺痛了女武官的神經，那名女武官正要發作。秦瑜便上前一步對糧行掌柜曹德發道：“經商求財圖的是一個利字，這無可厚非，只是遼東要是沒了，你們又上哪里去圖這個利？難道去給曼殊人當兩腳羊？”

　　“這位客官莫要為難小人。”曹德發說道，“小人又豈不知川軍將士不易，只是東家已經發了話，這事小的做不了主。”

　　“你們糧行的糧食怎么個賣法？”秦瑜直奔主題，他不想跟曹德發白費口舌。

　　“本行的糧食不散賣，一石起賣。”

　　曹德發打量著秦瑜，以他多年經商看人的經驗，眼前這位談吐看上去是個大主顧，他不敢怠慢，馬上令店里的伙計賜座上茶。

　　“也給這位將軍賜座上茶。”

　　秦瑜見那名女軍官一臉憤恨不平的表情，心想肯定是曹德發區別待遇造成的心理落差。

　　老實說她的打扮并不寒酸，雖說川軍貧窮，底層的士卒裝扮跟叫花子似的。但是軍官的情況則要相對好的多。

　　這名女軍官衣服披風干凈整潔，甲胄也是上等的魚鱗甲，怎么看都不像個窮人。

　　但是秦瑜進來發現這名女軍官從頭到尾都是站著和曹德發說話，連個坐的位置都沒有。

　　曹德發是個商人，商人以貌取人，不會那么沒顏色，敢怠慢一個中高級的軍官。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已經是這位軍官多次來到這里，曹德發不耐煩了。

　　曹德發有些不愿意給那名女武官賜座上茶，不過既然秦瑜發話了他也只能照做。他不想因為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而把一單生意搞黃了。

　　“不必了，我沒錢，他們也不會把糧食賣給我。”女武官噘著嘴要走。

　　秦瑜卻拉住了她的手：“在下久仰川軍大名久矣，川軍將士不遠萬里來到遼東殺韃子，在下甚是欽佩。”

　　“撒開！”

　　女軍官的力氣很大，一下就掙開了秦瑜的手，這讓秦瑜暗暗吃驚。

　　有這等力氣，這名女軍官是有點東西的，至少不是擺著讓人看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