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獅子先生的第一封回信
馮青清摩挲著信封,上面工整的字體寫著小狐貍收,“小狐貍”三個字已經足夠讓她做了那個瘋狂的決定:她要再給這位獅子先生寫一封信,她真的很想再給獅子先生寫一封信。
獅子先生你好:
小狐貍雖然知道不應該打擾獅子先生,但還是忍不住寫下這封信。不知道多年未有來往,獅子先生是否還記得小狐貍。
馮青清寫了撕,撕了再寫,她想告訴獅子先生自己明明有照著父母的要求拼命去生活。獅子先生說過只要這樣做,就會有個聽話孩子,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住在大房子里,然后平凡幸福的生活到老。馮青清一直是那樣做的,可是結果呢!她想讓那個曾預預測自己未來的獅子先生告訴她為什么,為什么她現在并不幸福!她想把自己這幾年所有的事情寫給他看。
馮青清在賓館里坐了一夜,最后只寫了一句:
小狐貍思念獅子先生!
凌晨五點,馮青清找賓館的前臺要了一個信封,當前臺小姐詢問她郵寄人地址的時候,她才想到也許那個地址早已不再了。前臺小姐看她似乎在考慮,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不確定還是要先確定一下才行,要不然信丟了就不好了”
馮青清本來已經確定要寫下那個地址,但前臺小姐的話讓她將信拿走了,退房,拉著行李去了車站。是的,如果不確定那個地址是否還對,信萬一丟了怎么辦呢!她要北上去看看屬于獅子先生的城市,見一面就好。
馮青清坐上火車才想起來,自己從未見過這個叫獅子先生的人,她怕她找不到,她怕她不認識,她怕那個陌生的城市,好吧!其實她最害怕的是這么多年不聯系,他是否忘記了她這只小狐貍,不過管它呢,先去了再說!
火車無聊時,馮青清又一次將包里的信拿出來,將包里幾封信拿出來,馮青清看著信封上俊秀端莊的字體寫著“可憐的小狐貍收”笑的很甜,她記得這是她收到的第一封回信。
那是高中復讀的那一年,那個時候的自己高考失利,家里親戚的同齡人都上了大學,只有自己被父母安排復讀,其實自己也過了二本線完全是可以讀大學的,但父母說只有念了好大學才有好出路,讓她去了隔壁市重點高中的復讀班。
奶奶送她去坐公車的時候特地挑了一個偏僻的小道,她發現這條路和平時不太一樣,但沒說話,奶奶卻說:“我們走小路超近道”。其實她們都知道沒考上大學是一件丟人的事情。這種無聲的暗示似乎比任何督促的話語都讓人有壓力。
復讀班的人都是高考發揮不理想來重修的,比她成績好的人也比比皆是。新入學第一次模擬考她考了全班十幾名,父母似乎對這個成績不是很滿意,因為沒過幾天馮青清的舅媽就來了學校。
“青清呀,復讀是你最后一次機會,你想想我們祖祖輩輩都是農民只能靠讀書才有出路,還有你爸媽為了讓你上學那么辛苦的出去打工,你要好好學習,不要辜負我們的期望呀!”
馮青清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想說她努力了,但他們看的只有結果,成績不好就證明你還不夠努力。
馮青清真的很努力,除了睡覺吃飯,她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學習,不和同學說話,甚至有時候為了節省時間上廁所她都要拿著紙條背單詞。
第二次月考,結果讓馮青清明白了一個道理:現實永遠不如電視劇那般美好,努力了不一定會成功。馮青清的成績不僅沒有想象中的進步,反而倒退到三十幾名。
出成績的第二天,馮青清父母的電話打來,沒有批評,但卻字字誅心。
“你知道我和你爸出來打工,天天起早貪黑給你掙錢上學,省吃儉用讓你來復讀,你怎么能對得起我們的一片苦心,你不好好學習你對得起我們給你的錢嗎,你爸每天干活累的腰都站不起來了!你只有念好書了才能有出息!”
“青清呀,你別怨你媽說你,你媽是為你好,你媽她上次干活都累暈過去了都沒去醫院,你要好好學習!”
馮青清不吭聲,她不知道如何回應這份沉重的愛。讓馮青清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幾天,爺爺奶奶,大伯家上大學的大哥,七大姑八大姨,家里只要和她稍微熟悉一點的親戚都給她打了一個電話,電話的內容無一例外的全是好好學習,似乎一夜之間她成了大家眼中不體諒父母的壞孩子,關鍵是馮青清也覺得自己真的是壞孩子。每一個的來電就像六月里的風本以為涼風習習卻不想是熱浪灼人,灼的馮青清無處可逃。
馮青清似乎為了證明自己很努力,開始在宿舍看書到深夜,經常不去吃飯只為了節省時間學習,失眠,徹夜睡不著,即使睡著了被一個接一個的噩夢嚇醒,醒來睡不著,她并不在意自己是否缺乏休息只是接著看書,室友都說她瘋了,她沒瘋,她只是在努力學習。
馮青清就這樣掙扎著,不到一個禮拜,因為公然在數學課堂上睡覺,被叫到辦公室一頓批評。從此就如同蝴蝶效應一樣,馮青清因為被批評后越努力看書越不能集中精力,越不想學習;后來只要一看見書她的頭就像要爆炸一樣的疼痛;再后來慢慢的她頭疼所有的事情,睡覺,休息,吃飯,她覺得一切都沒了意義她懷疑自己生病了。
第三次月考的時間越來越近,恐懼增加,厭世的情緒也加重,噩夢也更加頻繁。白天發現窗外槐樹開花了,覺得能變成一只鳥飛出去,遨游于大自然也挺好,而當天夜里就夢見自己現在教室的天臺上,變成了鳥,下面是無盡的黑暗,寒風呼嘯,突然從黑暗中出現好幾雙手想將馮青清往下拉,翅膀怎么也飛不起來,大聲呼喊救命也沒有人理,最后被嚇醒。馮青清在白天稍微有點積極向上的想法,晚上都會變成噩夢。
馮青清確定自己這次真的病了,而且病的很嚴重!她不想掉進那無盡的深淵,從四歲努力的活到現在,她怕死,怕極了,所以她必須治病。
班里的同學都是復習生,大家都是拼了命為了明年的高考,沒有人會真的關心你的問題,除非你有什么大動靜;老師馮青清是斷不能說的,因為說了父母就知道了,這不是她希望的結果,馮青清只能自救。
馮青清找到班主任,說自己不舒服要請假,班主任知道復習班辛苦說了幾句注意身體也就準了她的假。
回到宿舍的馮青清決定用這個下午來治療自己的病。她開始覺得自己應該是缺乏休息,睡一覺說不定就好了,半個小時后證明她錯了,她睡不著。馮青清在宿舍找一切能轉移注意力的東西,想將讀書的事忘記,她在宿舍的桌子上看見了一本雜志,拿起來打發時間,一篇又一篇的勵志正能量不僅沒有激勵到馮青清,反而增加了她的愧疚感。馮青清翻了兩頁準備要丟到一邊,突然她發現了一篇文章。
“假如世上有神仙”這個名字成功的吸引到馮青清,因為這和她小學五年級時寫的作文名字一模一樣。
當時老師讓寫的是假如**的填空作文,別人都寫得是假如我是醫生,科學家…只有馮青清寫的假如世上有神,當時她還被叫到辦公室,被老師教訓了整整一上午,說自己寫的不切實際,胡編亂造,到現在馮青清都想不明白上小學的自己是如何編造出有神仙的作文。
這篇文章和馮青清的完全不一樣,講的是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獅子先生和獅子小姐從小青梅竹馬,獅子先生喜歡獅子小姐,他讓獅子小姐做自己的妻子,但獅子小姐拒絕了。
最后他還是用自己的一顆赤誠的心打動了獅子小姐,他們結婚了,很快獅子小姐懷孕了,獅子先生讓獅子小姐打掉孩子,但獅子小姐拒絕,他們互相堅持著,因為他們都守著以為自己知道對方不知道的一個秘密:獅子小姐有先天性心臟病。獅子先生知道心臟病的人是不適合生育,有生命危險;獅子小姐知道自己能陪獅子先生的時間不久了,她要為獅子先生生下他們的孩子。
在獅子小姐快要生的時候,獅子先生走了,去世前獅子先生留下遺愿將心臟留給了獅子小姐。
獅子先生想讓獅子小姐和孩子一起活下去。可是沒了獅子先生,獅子小姐的生活也沒了意義,她不愿獨活,生下小獅子交給自己的鄰居小狐貍扶養后隨獅子先生一起走了,整篇文章只在最后寫到如果有神仙可以提前告訴獅子先生獅子小姐并沒有因為生育而死,那他肯定不會選擇自殺。
馮青清一邊擦眼淚,一邊感嘆果然還是青春疼痛文學適合自己,不過她不贊同最后有神仙那一段。她總覺得獅子先生是知道所有的結局,所以他選擇用自己的一條命換了獅子小姐和小獅子的兩條命。
馮青清覺得她應該告訴作者,拿出信紙:
獅子先生:
你的文章我看了,我覺得獅子先生肯定是已經遇到神了,獅子先生知道結果,所以他選擇犧牲自己換回自己的家人……
狐貍
馮青清滿意的看著桌子上的回信,她用了整個下午寫了整整六頁紙。馮青清一開始只是為了證明獅子先生是知道結局,后來更多的是馮青清的傾訴,她終于找到了一個存放心事秘密的地方。
馮青清將信寄出去的那一刻仿佛將自己的壓力與煩惱都寄給了遠方。
馮青清并沒有指望那個叫獅子先生的作者給自己回信,但看到收發室里有一封小狐貍收的信,馮青清內心還是說不出的激動,這是她第一次收到別人給她寫的信。
馮青清并不著急打開,而是特意等了一天,晚上睡覺很鄭重的將信拆開,第一次看別人給自己寫的文字,馮青清真的需要仔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