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一輕嘆一聲,“我也不知道明天什么樣兒。我還不如你。好歹你有目標和方向,知道該向哪里努力。而我,卻是隨波逐流的葉,走一步看一步了。將來能不能從事這個專業都不好說。”
“那還是回去吧。好歹爹媽在,好歹親戚朋友在,找工作方便些。”
“我想乘著年輕自己闖闖。現在不是流行南下打工嘛,我第一個想法是留在熟悉的C市,畢竟這里有我美好的回憶和親愛的你們;我第二個想法是和大部隊一起南下打工,到大城市去闖闖,開開眼界。”
鄭蓉兒的眼晴睜得老大,不敢至信地瞄向凌一,“你有南下淘金的夢?天啊,沒想到。我咋就沒這個魄力呢?”
凌一斜睨了她一眼,“你的目標是醫院,咋會想得中打工仔之路?!”轉而,她又一本正經地說:“其實剛才的這些想法,也是我最近才開始考慮的。過年回去被親戚朋友提醒,又看到秦醫生工作的調整,才感到應該好好考慮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味的花前月下。”
鄭蓉兒笑指著她,“咋了,工作還沒一撇呢,現在就想著拋棄周宇龍啦?”
凌一嗔笑著,“誰說的!熊掌和魚翅也可兼得。生活,偶爾還是需要一些花前月下滴。”
倆人邊走邊聊,不自覺已走到山腳下。發現雨不知道啥時候也停了。鄭蓉兒扭頭向身后的山坡望去,煙雨蒙蒙中,輕紗籠罩下,嫩綠的色彩若隱若現,心里默默祈禱,“希望來年依然能和凌一來看這片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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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周宇龍來看過她后,他們很久都沒再見面了。好在凌一也早習慣了他們這種若即若離的相處模式,所以也沒有太多的失落。
對于周宇龍,她說不上了解或是愛得刻骨銘心。但總有些說不清的情愫,讓凌一的心撓癢癢般,看不見就想念,想念就心動,仿佛是不自覺中的連鎖反應。
凌一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愛情。
像現在,在凌一閑暇的時候,總會莫名想到他,期盼在某個地方,他踏著沉穩的步子突然地出現,含情脈脈地看過來。凌一心里瞬間布滿酸澀甜蜜的五味雜陳。
五月的假期里,周宇龍依然沒有來約她,隱約聽張小婭提過一嗓子,好像是聽那個誰張雄說的吧,周宇龍回老家了。凌一聽聽而已,沒有上桿子去詳細追問。在人前,凌一對面子工程還是挺重視的。
凌一也沒有回去,而是和鄭蓉兒窩在寢室幾天,睡了吃,吃了睡,過了幾天逍遙日子。這個五一足足有九天假,其實,醫院實習生并沒有嚴格按照學生時代那么休。但是,恰在他們轉科的空隙,加上近一年的實習,已經讓她們松懈了不少,想著能休一天是一天吧,窩著睡也是幸福的啊。
不過,這個假期他們還是干了件正兒八經的事兒,投簡歷。兩人趴著書桌前寫了些簡歷,天女散花般的寄出去。
看著這些信件雪花般跌進郵筒,凌一心里升起了一股希望。雖然她知道,這不過是大海撈針一樣渺茫的舉措。但是,現在她真的需要一個咬緊牙往前奔的方向,需要一個鼓舞她有斗志的目標。
她們投寄的目標,除了選擇自己專業對口的醫院是一致的,其他的真的是漫無目的具有隨意性,有周邊縣市的,有沿海城市的。聽人說,南方的沿海城市,是崛起的新型城市,人才需求量大,對年輕人包容有空間,很適合他們應屆畢業生。凌一也只是道聽途說,她心里并不是一味向往。
凌一心里還有一個小九九,就是想著將來能和周宇龍留在同一座城市。
她不能確定自己對周宇龍的感情是不是愛,但可以確定,自己和他在一起是愉悅的,是踏實的。她想和他在一起。所以,自從明確了要找工作的目標后,她一直想找機會和周宇龍好好談一談,聽聽他的打算。
在這樣睡睡吃吃,寫寫畫畫的日子中,九天一晃而過。五月十日,是她們到傳染病科報道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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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風和日麗,陽光燦爛。兩人抱著工作服往傳染病科趕去。睡足了九天的日子,還別說,真的有點想念蘇打水的味道。
傳染病在醫院的最里面,單獨一個兩層樓的小院落,有花園和景致。花壇里正茂盛著紅的黃的花,樹已經茂密,濃密的透不過陽光,幾排木質條椅規律的散落在院子的四角。如果不是放在傳染病這樣的特殊科室,倒還真是個休閑的好去處。
兩層樓都是傳染科,不過二樓是從外側樓梯上樓,與一樓形成自然隔絕。一層是腸道傳染病,二層是呼吸道傳染病。凌一她們的實習計劃里是呼吸道傳染病。她倆踏上二樓的臺階,院落里的景致便盡收眼底。半圓形的院落,樹木花草錯落有致,看來是有專人修剪打理的。
護士長是個年輕的老師,約莫三十來歲,拿著她們的轉科申請看了一眼,也不多說,便喊隔壁辦公室正畫著三測單的一名女護士,“小趙,這個凌一你帶段時間,等你生了,再交給下一班吧。”
凌一還在琢磨聽到的“生了”是個什么意思,就看見那個小趙老師叉著腰,吃力地站起身,對她們笑著說:“誰是凌一,我們上責任班,來一起畫三測單。”
凌一這才看清,原來那個趙老師是個孕婦,看肚子大的模樣,足有七八個月了。凌一忙緊跑兩步,站到趙老師旁邊,余光瞟見護士長帶著鄭蓉兒往病房方向走去。
趙老師說,“走,我先帶你熟悉下我們科室的環境吧。”說著,摸出口罩戴上,對凌一說:“你也要養成習慣,進科室就帶口罩。我們這兒基本都是呼吸道疾病,通過鼻腔口腔傳播的,一定要做好自我防護。”
凌一在心里納悶著,“你剛畫三測單時不是沒帶嗎?”小趙老師好像看出了凌一的心思,笑著解釋道:“我現在八個月了。坐臥難安,帶口罩一會兒就閉氣,喘不過氣來。”
凌一露出個了然的笑,跟著趙老師慢慢在病區轉了一圈兒,聽趙老師詳細把治療室、庫房、病房等位置指給她,并把兩個隔離病區告訴她。趙老師走路很吃力,扶著腰,一步一挪走得很慢。說話的檔口,還停下來歇了幾歇。
凌一終于忍不住問道:“趙老師,看你快要生了,還在上,受得了嗎?”
趙老師聽了,露出個感激的笑,“哎,沒辦法。科室缺人呢。加上現在是傳染性疾病的高發期。護士長已經對我的工作算是照顧的了。安排我上責任班,不上夜班,也相對輕松。”
“缺人咋不再從別的科室調啥?”
“哎,你說說誰愿意到這種科室?!工資待遇一般不說,風險比別的科室要大,一個不注意還容易傳染上疾病,還不是自己吃虧。來的人待不到幾天,有關系的早跳跑了,剩下的就像我這樣沒關系沒后臺,還得靠著這點工資養家糊口。”趙老師說著,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凌一旁邊聽著,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其實,凌一還想對趙老師說一句:“我現在不管什么科室,只要能進到醫院里上班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人啊,總是不知足的不是嗎?想當初,趙老師她們能進入附屬醫院應該也是心存感激和開心的吧。只是在磨礪中,在對比中,心態才有所改變的吧。
但是凌一不能說她們是忘本,因為看著趙老師拖著沉重的身子,奔波在病房的那一刻,凌一就知道,作為一個身懷六甲的護士,這份工作的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