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一在春節前五天回到了家。家鄉已滿是濃濃的年味兒。凌一家在B市的東南方向,距離汽車站還有段距離。因為已是下午五點多鐘,加上行李比平常要多,凌一提前給凌爸打了電話,讓他到車站來接自己。
凌一吃力地扯著行李剛一下車,凌爸就跑過來接過她手里的行李箱問:“咋樣?難受不?”
“還好。”凌一很慶幸,遺傳了爸爸的不暈車,要是遺傳了凌媽的,那可就慘了,能一路吐到終點不說,黃疸還能吐出個光光。
看她狀態還好,凌爸說:“一會兒,我喊輛出租車,我們打車回去。”
“嗯。”凌一順從地點了點頭,挽著凌爸的臂彎,幸福地蹭在他的肩頭。
被家人呵護的感覺真好。
沿途商鋪里,堆得琳瑯滿目的商品,五顏六色的彩燈,都烘托出節日的氛圍來。行色匆匆的路人,拎著大包小包采購的物品。在昏黃的夜色下,更襯出對家的渴望。
小哈利在門口拼命地狂吠。一開門看見凌一,哈利像只彈球般彈跳老高,狂吠也轉為親昵的哼唧。像在不住嘴地問凌一,“你到哪兒去了?你咋今兒才回來?”
凌一扔下身上的背包,一把抱起哈利,把臉蹭在它的頭。哈利興奮地狂甩著尾巴,嗓子的“哼哼唧唧”更是不迭聲兒。
凌一的心瞬間軟成一團春水!
“喲,我閨女回來了。”凌媽從廚房出來,端著一盤西瓜子。
“快來嘗嘗今年西瓜子煮的咋樣?今年里面可是加了大料。”
“哎,媽,到街上買點不就行,每年煮好累。”凌一接過盤,拈起一顆西瓜籽丟到嘴里。“嗯,還別說,今年這味兒是格外好。咋做的?”
“問咋做的。咋啦?你要學。看你也不是熱愛廚房的料兒啊。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凌媽揶揄道。
“有媽做,不用我做。”凌一撒嬌地挽住凌媽的手臂。
“唉呀,真操心人。以后誰還敢娶她啊?啥都不會。老婆子不打死才怪。”凌媽嗔怪地說道。
“我不嫁人,就跟爸媽住到老。”
“傻瓜,哪有不嫁人的?我和你爸才不想養你一輩子。”
“不嘛。。。。。。”凌一撒嬌著。
凌爸打斷母女倆的對話,“好了,別逗孩子了。到時候真要出嫁你不哭才怪。給孩子弄點吃的來吧。坐了一下午車,也累了。吃了早點睡。”
“今兒個在煮瓜子,鹵牛肉,一會兒給你切一盤兒。”說著凌媽進廚房準備去了。
不大會兒,端出幾樣小鹵菜,有鹵牛肉、鹵雞蛋、鹵香干、鹵纏蹄。。。。。。都是凌一愛吃的,看著口水都流出來。
“爸,媽,你們吃了沒?”
“我和你爸已經吃了,你坐下吃吧,我再給你下碗面。”
凌一毫不客氣地坐下,狼吞虎咽起來。“香,香。”邊吃邊不住夸贊。
“慢點吃,別噎著。”凌爸遞來一杯白開水。
凌媽的面條也端上來了。一層綠油油的抹碎小蒜苗,飄著麥香和蒜香。那個香啊,凌一在夢里都吧唧過嘴。
大快朵頤后的凌一,滿足地摸著鼓起的肚子,“還是在家好啊!還是我媽的菜天下第一!”
凌媽眼里含笑,幸福地嗔道:“貧嘴。”
“對了,還有幾個月你們實習就結束了吧?”凌爸也插話問。
“嗯,再有四個月左右。”
“怎么打算?”
“什么?”凌一沒有聽懂凌爸的話。
“前幾天我碰到一個戰友,他兒子在婦幼保健院,我向他打聽了下醫院招工情況,他說回去幫我問問。凌一,你咋想呢?”
“有合適的醫院當然好,可是我們只是一個專科學歷,怕是要花不少錢。不過,爸,我還是想自己去闖一下。如果有合適的就呆外邊,萬一不行再回來想辦法。咋樣?”
“一個女孩子在外邊跑,不是那回事兒啊!也叫大人操心不是?”凌媽擔心地說。
“媽,過完年我都二十一啦,不是小孩子。我想摸索著成長。人總要學會長大不是?”
凌媽還想要說什么,被凌爸制止了,“我女兒說得對。人是要慢慢學會成長的。只有在社會上經歷過摸爬滾打,才會知道生活的不易。而且,我女兒向來都是自立型的。”
凌一向凌爸投去相見恨晚的一瞥。
*
這個春節,凌一被兩件事給困擾。一走親訪友;二畢業打算論演講。兩件事相輔相成。走親訪友中,總免不了問起畢業打算,凌一一遍遍發表社會成長論的演講。
七大姑八大姨齊上陣來勸凌一:
“哎,南下打工啊,那不成啊。一個女孩子,畢業了,要趕緊找個穩定的單位,那才是正經。”
“是啊!單位找好,工作穩定,才能找好的男朋友啊!”
“雖說現在正改革不興大鍋飯,打破鐵飯碗,鼓勵年輕人南下打工,但是有個固定工作終歸是好的呀!千萬別磨嘰,讓你爸早點打點。”
“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在社會上難得混,正兒八經的找個工作是正經。”
凌一越解釋,被圍攻的越厲害。到最后,她只剩點頭稱“是”的份兒。再到最后,弄得凌一都害怕出門了。
好不容易熬到初六,凌一不顧凌爸凌媽的再三游說,毅然提前一天回到C市。
*
雖然已是初春,天氣依然還冷。一下車,車內車外的溫差,讓凌一忍不住哆嗦了下。她吃力地扯下自己的行李箱,太沉了,里面都是凌媽為她準備的食物。
凌媽想著元宵節不能在家,吃的不定怎么將就,又想著她還要和寢室的小姐妹們同分享,恨只恨行李箱太小。最后,連凌一打算換的兩件春裝也給掏出來,全給換成了吃的。
好了,現在凌一一手拖著這個行李箱,背起身上的包裹吃力地往外走。不大會兒,累得手腕都酸了。正當凌一暗自琢磨著“不管多貴,出門就叫三輪”的時候,有個聲音從出站口傳來。
凌一抬頭望去,有人正向著她的方向招手,“凌一,凌一。”凌一定睛一看,原來是周宇龍。他怎么會在這兒?他們遠程的車站,應該在C市的西北方向啊,和這個車站呈對立角的位置貫穿C市,路程可是不近啊!
正想著,周宇龍已跑到她面前,伸手先接過她背上的包,又拉過她手里的行李箱。凌一任由他接過自己的東西,木然地隨他往外走。
雖然有十來天功夫沒見面,周宇龍除了頭發理短了些,其他沒什么變化。凌一記得,最后一次見他是在籃球聯誼賽上,他被撞倒被抬走。
想到他被撞倒,想到那天他蒼白的臉,凌一忍不住往他臉上瞟去。這一刻,周宇龍正繃著唇,攥勁拉著那只行李箱,他肯定也沒有想到,小小一只行李箱竟這樣重吧。
看他氣色還好,凌一的心也徹底放下來。她蹭到他身邊,瞇起眼笑看他,“你怎么來啦?專門來接我的?”
“你說呢?!”
“我咋知道。”凌一嘴里答道,心里卻在腹誹,“我只知道,即使我一個人在夜里的馬路上,你也不會理會我。哼,我可是記著仇呢。”想著,竟真的朝他的背影賭氣地噘了噘嘴。可是心里卻是暖暖的,能穿過一個城區來接她,就憑這份心意,足以讓凌一感動流涕。
周宇龍壓根沒有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轉而問道:“你這里面到底裝了些啥啊?這么沉。”
“吃的。”
“吃的?光吃的就這么重?”
“哎呀,莫提了。我媽恨不得把過十五的東西都給我裝上了。”想到凌媽在家拼命塞食物的樣子,凌一無奈地笑著。然后又說:“十五,過來吧,我給你弄湯圓吃。”
周宇龍轉頭溫柔地看向她,點頭,“好。”
這溫柔的眼神讓凌一再次產生了錯覺,心不住的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