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經(jīng)第九天,距離十天之約只有一天。他傷口隱約有些疼痛,醫(yī)生雖是囑咐他不能劇烈運動,好在已經(jīng)能夠下地行走。
這一天過得很快樂,看望的人依舊很多,禮物都堆滿了半個病房,下午時分,花語帶著課本耐心的為范離講解范離落下的課程,在天快黑的世界,范婷親自護送她回家。讓范離清靜一會兒。
劉最今天來的很早,出奇的是今天沒有帶酒過來,一臉的胡須也刮得干干凈凈,頭發(fā)剪得很短。換上一身新行頭,西裝革履,皮鞋擦的很亮,遠遠看去,和二十多歲的小伙差不多。
唯有一雙粗糙的雙手和曬得黝黑的臉頰無法掩蓋,但這點反而是給他的帥氣多個幾分人間氣息。
他滿面容光,笑意凜然的走進病房,范婷有些不明所以,不知為何面前的人突然變個狀態(tài),但總的還是感到高興,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雖不在一起,還是希望別人過得好。
“那個,你們有沒有看見我一個本子?破舊的、綠色的。”他將水果放在床頭,比劃著本子的大小。
雖然最少的賬他在腦海中記得混瓜爛熟,自己這段時間攢的錢也足以還清最后二筆舊賬,但他還是覺得自己親眼劃掉才放心,自己十多年辛苦,全部記載在綠色的本子上的。
他又想起本子上最后一筆,臉上的笑容頓時停止,像喉嚨卡了刺一,說不出話來。他看著范離,想給他一個擁抱,但又害怕他抵觸,把本來緩和一些的關(guān)系搞得僵持。
“離兒,把本子給爸爸吧。”范婷在旁,昨天她看的之后,就把本子放在包中的,沒想到回來的時候不見,當她心慌尋找的時候范離才說他拿走的。范婷只有看完這個本子才知道面前這個男人曾經(jīng)面臨過多大的重擔。
當年他和她曾經(jīng)想過一起承擔債務,但是由于追債的人日夜吵鬧,攪得她和孩子根本沒辦法休息,還有很多人威脅說要綁架孩子來逼迫他們還錢,最少實在沒有辦法才商量離婚,并把孩子的名字都改掉,生活徹底擺脫劉最的影子,方才安寧。
“給,巴,巴,爸爸,坐會吧。”范離說道,每一筆賬他都看的很清楚,本子中還時而記載著些失落或者勵志的話語,這十年濃縮的成一個本子,聯(lián)想到那時候的情況,這就像是一個故事,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每一筆賬后面都是無數(shù)勞累的日子。
有兩個字說著很拗口,原本六歲前最早說的就是在個字,他嘗試著,多年的抵觸,反感導致他遺忘了這個字。好在并不難,記憶中曾經(jīng)模糊的溫馨跨時代的越過來。
劉最臉上兩行熱淚,滑過黝黑的臉龐,他激動的像抱范離,但范離還是下意識躲避過去。就像他這次受的傷,愈合需要時間。
劉最見狀,只得止住,站在原地,接過本子,從懷中拿出一只筆,將兩筆賬劃掉,又將最后的一句話畫了一個圈,在他心中,這個圈就是重點的意思。
“那些人被抓了,你當年是被人算計了。”范離平靜的說出這個消息,這個消息社會上還沒公布。
“抓了就抓了,自己犯下的罪,自己種的果,自己償還了。”
“小賭傷身,大賭家破人亡。”
劉最聽著楞了一下,后語氣凄慘的說道。
這是買的教訓,或許沒有那個黑賭坊他的報應會遲來一些,但是他明白,最大的原因是自己愛賭,喜歡賭,沒有節(jié)制的賭。就像毒一樣,沾染了自己沒有辦法克制,越走越遠。直至吞噬自己的時間,精力和未來的希望。
“走了,好好休息吧,下次再來看你。”劉最回過神,臉上滿是微笑,賬已經(jīng)還清,余生只有一件事做,那就是還清最后一筆虧欠。
“又要回哪里嗎?”范婷問道,當年的劉最離婚凈身出戶,把城里唯一的房屋留給他們娘倆,這么多年還債,自然是省吃儉用,住的地方也很破爛,劉婷曾經(jīng)悄然過去看過,最后流著眼淚回家的。但那時的情況,只能那樣,有個地方遮風擋雨就不錯了。
范婷曾捫心自問,她恨劉最嗎?她的答案是肯定的,同時又是否定的。恨的是劉最的賭,至于他這個人,當年結(jié)婚就已經(jīng)提前說明了一切。如今,十年歲月匆匆而過,那股僅有的恨意早已被歲月磨滅,消失殆盡。
“是呀,生活總的繼續(xù)呀。”他笑著,他心中提出復合,但是這么多年后,他覺得虧欠太多,已經(jīng)沒有資格。
范婷沒有再挽留,靜靜的看著劉最轉(zhuǎn)身。
“當年的你,有理由離開我們,現(xiàn)在的你,又有什么理由離開我們勒?”范離吼道,那一聲爸爸叫出聲,他就沒準備只叫一聲,他要一直叫,一直讓這個給他一半生命的人留在他的生命中。
“沒,沒,我只是出去一下,去給你買夜宵,馬上就回來。”劉最沒有轉(zhuǎn)過身,語氣有些結(jié)巴,他腳步急促的走出病房。
十分鐘后,劉最端著烤雞,果汁,米飯,還有一碗范離最愛吃的油炸洋芋,他臉上滿是汗水,氣喘吁吁,跑累了一般。
三口之家,其樂融融,油炸洋芋很香,就像小時候的味道,歲月更替,他原本以為自己對這鐘愛的食品也會忘記,或者像對待米飯一樣歸于平淡生活,但是此刻,他發(fā)現(xiàn)鐘愛就是鐘愛,不會改變。
范離吃的很飽,他滿足的躺在床上,范婷和劉最坐在傍邊,他們的聲音很少,但這病房太過安靜,還是能夠聽個大概。
十多年的委屈和困難如大海,分解為涓涓細流,細細道來。話語兩人說的很平淡,時而還有笑語傳出,范離在旁聽著,很心驚,因為他一直處于母親的避風港中,今日之前,從不知道避風港外面的風風雨雨。
父母會復合,范離得知,他昨天就猜測到啦,他們之間分開的理由已經(jīng)消失,而自己更想做一個有爹媽的孩子,復合自然理所當然。
幸福如同潮水,這一次來的太晚,這一次,他下定決定,握緊幸福,即便潮水退去,他也要緊跟著,沉迷在幸福的海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