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剛剛處理完青房洞府事宜的景元回到云和殿，還沒坐下好好休息一會兒，就又聽得徒弟在外面呼喚。抬眼望向殿外，好在他這個不中用的徒弟安然將梁沁帶回來了。

　　“師尊，小師叔又雙闖禍了。”還不及景元問，念之下了靈舟，奔跑入殿，巴拉巴拉，把梁沁砍人家手指的事又說了一通。

　　景元震驚的目光在對上梁沁的那雙無辜大眼時轉為慈愛神色：“……小師妹呀，怎么可以砍人家的手指呢？太兇殘了呢。你胸懷偃骨，既承天運，必要心存濟世之志；素日行事，要心懷善念，否則，會受到偃骨反噬的。”

　　念之驚掉了下巴，眼前這賤萌賤萌的老頭兒還是他師尊么？假的吧？！

　　前面的話梁沁都沒聽進去，最后一句她聽進去了。景元不是在嚇唬她，偃骨自帶靈性，反噬什么的，是有可能發生的。

　　“好吧，我聽你的，以后多做善事。”梁沁爽快認錯，面容明媚無害。

　　“這才對嘛，”景元對梁沁的態度很滿意。

　　念之簡直要驚掉了下巴，看向梁沁，那看似單純無辜的笑靨明顯帶著詭異。師尊好歹是活了三百年的老狐貍了，竟然輕易相信她，還說：“師妹還想去哪兒？讓念之再帶著你去逛逛？”

　　梁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是下午了，太陽西斜的厲害。“我還可以再出去玩一玩？”

　　“當然可以，”景元笑容慈祥，“宗主吩咐了，要讓你玩兒盡興了，天黑前回來就行。”

　　“我想瀏覽一下太玄山的鳥瞰美景。”

　　“好說好說，”言罷，再次把梁沁交到了念之手上。

　　念之苦大仇深，師尊肯定不是親的，這小魔女如此愛闖禍，非得把他連累了不可。

　　梁沁跟隨念之上了靈舟，沿束木山一帶的風景線一路南飛，在較為平坦的山麓地帶低空飛行了一會兒，便見一村寨內的豬舍旁，一體修竟對著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進行毆打。

　　這種事被念之碰上了，他瞬間正義感爆棚，一記術法施展而出，體態精壯的低階修士被無形的力道彈開。回過神來見一旁降落的靈舟，知是遇到了自己惹不起的人，皆心有戚戚的蹲在那里不敢起身。

　　“你為何要打他？”念之立在那里，指著被打的頭破血流的凡人，質問打人者。

　　“他偷吃豬食，當然要受到教訓。”精壯男子辯解，覺得自己打人有理。

　　宗門仁慈，對于在宗門內出生、毫無修為的凡人也一并收留接納，除非他們自愿離開，否則，都會予以一定的照顧。

　　但在修士堆里，凡人的存在則是容易受盡欺凌的卑微者。修士們已經習慣了對這些毫無用處之人，隨意打罵。

　　念之回頭看了看滿圈舍的豬，皆是膘肥體壯的靈畜，再看看這些肥豬們的食物，也僅僅是一些殘羹剩飯和靈谷磨出的皮混合之物。這東西，看著就惡心，他不明白，怎么會有人去吃這個。

　　“你為何要吃豬食？”念之蹲在受傷的凡人弟子面前。

　　這凡人弟子少年模樣，身形矮小，骨瘦如柴。他忍不住身上被毆打出的傷痛，竟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聽說吃了含靈氣之物，就有可能修出靈根來。”

　　誰在胡說八道？靈根乃是天生，后天無法生成。且凡人食用含了靈氣的食物，還會有爆體而亡的危險，哪兒能隨便吃？

　　是以，含有靈氣的食材只供給修士。因凡人無法得到，這少年才打起了豬食的主意。也多虧他食用量少，否則真的會把自己害死。

　　但是偷吃了點兒豬食就遭如此毒打，連梁沁都覺得那打人的體修未免也太殘暴了些。

　　念之本著遇見了，便要將此事管到底的原則，提著那打人的體修便朝村長家走去。這事兒，必須要讓打人者受到懲戒，還得以儆效尤，避免今后再發生同樣的事件。

　　太玄宗主修仁義道，門下弟子如此殘暴可還了得？

　　梁沁沒去，她可不好管閑事。但在圈舍旁等待之際，想起了景元讓她多做善事的規勸，便湊到少年跟前。

　　“你看我做什么？”少年被盯的發毛，他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草屑，準備回豬舍內繼續干活。

　　“沒什么，”梁沁沉沉的長嘆一聲，“我只是覺得，你的命如草芥，和圈舍里的豬沒什么兩樣。”

　　少年沉默，梁沁一語勾起了他心中的傷心處。事實正是如此，他命運多舛，自出生就受人欺凌。身邊沒有朋友，也無人關心他所思所想，唯一能說話的，也就是這些他從小養大的豬了。

　　“同為人，我卻被人踩在腳下，只有豬才是我的親人，我與它們同吃同住，它們懂我。”

　　梁沁最善于蠱惑人心，少年一開口便讓他看穿了對方的心思，繼而道：“既如此，你為何還要害它們呢？”

　　“誰？豬么？我何曾害過它們？”

　　“你將這些豬養的膘肥體壯，估計來年就會被送到屠戶的手里，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這不是害它們是什么？”

　　梁沁的聲音并不如何洪亮，反而是少女特有的甜美輕柔，可聽在少年耳中，卻突覺振聾發聵。他停下為豬鏟糞的動作，一時間竟有些六神無主。

　　“是啊，等時限到了，它們就會被主人賣掉，我沒有本事護它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們被宰殺。此番我將它們養在圈里，和殺了它們有什么區別？可是，我該怎么辦？我能怎么辦呢？”

　　“簡單，”梁沁朝圈舍門口靠近幾步，“放了它們不就可以了么？”

　　一語驚醒夢中人，“對啊，我可以放了它們，讓它們各自逃命。”

　　……

　　念之回來時，看見梁沁一個人坐在圈舍旁等他，不免心中欣慰：小師叔也不總是闖禍嘛，這不是挺乖的。然而卻忽聽陪同而來的村長大呼一聲，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朝豬舍奔去。

　　“豬呢？我的豬呢？”

　　這豬是村長家的！

　　“怎么回事？”念之下意識覺得，這事兒和梁沁脫不了干系。

　　“我做好事，讓那養豬的少年把豬趕到山林里去了。”

　　“為何要趕到山林里去？”

　　“還它們自由啊，”看著念之瞬間拉胯的臉，梁沁強調，“你不覺得我為宗門減少了殺戮，乃是仁心善舉么？”

　　念之：“有本事你別吃豬肉啊！”

　　太陽剛剛落山，云和殿響起了念之的呼喊：“師尊，小師叔又雙叒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