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不單行
“碰!”身體一輕,被面前的三輪車撞倒在地。我躺在水泥地上喘了幾口粗氣,沾滿血污的手撥了撥臉上被汗浸濕的碎發(fā)。
第三次了,今天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早上被自行車撞,中午被電動車撞,現(xiàn)在被三輪車撞。真是爛眼招蒼蠅……倒霉透了。我用手杵著地,微微顫顫的站了起來,撿起一旁的皮包,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塵,習(xí)慣性的無視了旁邊各種各樣的眼神,一瘸一拐的走出了人行道。
是的,我天生就是一個娘不疼,爹不愛的倒霉蛋——楊秋膘。“楊秋膘”這名字還是找鎮(zhèn)上的道士給取的,因為這個名字,我從小就是十里八鄉(xiāng)小孩子的笑柄。我奶奶常說是個有福氣的名字,可惜膘沒長多少,麻煩事還真不少。
我站在門口理了理衣服,伸出還算干凈的右手敲了敲門,看到門后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時,心里微微的期盼了一下,但她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就給我當(dāng)頭潑了一盆冷水。“錢帶了嗎?”我愣了一會,隨即說:“帶了。”馬玉慧這才側(cè)著身子讓我進門。
進門后,坐在沙發(fā)上的楊卓給她使了一個眼色,馬玉慧隨即換了一個笑臉跟我說:“小秋啊,我和你爸今天叫你來,不是為了錢,主要是想一家人吃頓飯,談?wù)勑摹!苯又鴹钭堪庵粡埬樥f:“你母親去世的早,都是你玉慧阿姨照顧著一家子,現(xiàn)在你弟弟要結(jié)婚了沒錢買房,你給你弟弟拿點錢也是應(yīng)該的,一家人本就應(yīng)該互相照顧。”
我冷笑了一聲:“互相照顧?你們什么時候照顧過我?我流落街頭的時候你們在哪里?我沒錢吃飯的時候你們在哪里?我出車禍的時候你們又在哪里?”楊卓和馬玉慧頓時啞口無言。
我揚起手把包往桌上一砸。“錢都在這了,以后不要再找我了,隨你們在外面怎么說我,不孝子也好,白眼狼也好,各過各的的吧。”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轉(zhuǎn)過頭,拉開門沖了出去。
我使勁往前沖,希望風(fēng)把眼里的淚水吹干,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又澀又苦。
為什么我能當(dāng)一條可憐蟲茍延殘喘的活在世上?為什么命運待我如此不公!奶奶還說我將來是個有福氣的人,可我都一直倒霉到二十歲了!前半輩子就那么過去了,依舊活得像個流浪狗一樣……
穿過舊巷道,穿過柏油路,穿過一個個熟悉或不熟悉的人,我只想往前跑,把痛苦的記憶和恐懼的未來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便是此時,白光伴隨著刺耳的鳴笛向我襲來,我猜,這次,輪到汽車了吧……
楊秋膘似乎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夢里自己似乎看到了自己那懦弱的母親,在自己尚不能記事時不管不顧撒手而去。朦朦朧朧的看到她淚眼婆娑,不舍但又決然的樣子,幼小的自己伸出肥肥胖胖的小手想要抓住母親衣領(lǐng)上垂下的拉鎖……可是撲了個空……在接著只有母親杏色大衣的背影和空蕩蕩的房間。
眼皮沉重的耷拉著,勉強拉開一條縫,眼前一片白光,幾個綠影晃蕩著,耳邊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像是從遙遠(yuǎn)的天邊傳來……
算了,這輩子就這樣吧,真的,真的太累了……
緊接著又換了一副場景,朦朦朧朧的綿延細(xì)雨,曲折的長廊,錯落有致的亭臺樓閣,這分明是煙雨江南。身著絳紫色的海棠花旗袍,手舉一把鵝黃色的油紙傘,獨自站在這淅淅瀝瀝的小雨中,似乎在等待著誰。
一個修長高大的人影越來越近,軍綠色的披風(fēng)被打濕,雨水順著帽沿低落,可始終看不清他的臉,不知是雨下的太細(xì)密還是夢境的霧太濃。
他與自己面對面的站著,一言不發(fā)卻又好似千言萬語。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可自己卻能深切的感受到無盡的悲切和憂傷。自己也仿佛能感同身受似的,心臟一陣陣疼了起來。
他向自己伸出手,修長的掌心里放著一塊上好的羊脂玉吊墜,刻成海棠花的形狀,白皙的手與那羊脂玉無比的相配。看到那玉,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思緒游離在夢境之外的自己不知是為何哭,為誰哭…
緊接著那穿著軍裝的男子也像母親一樣只留下了背影,看著手里的玉墜,明明是一朵開得正盛的海棠花,可自己卻覺著它即將要凋落了。
或許是因這綿延的細(xì)雨吧!
……
楊秋膘在一個又一個夢境里穿梭,既陌生又熟悉的場景讓楊秋膘懷疑起前世今生的存在。
周圍一片混沌,似是盤古開天辟地之時,無風(fēng),無花,無草,無日,無月……
意識中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因果相連,福禍相依,此是汝之命,也是汝之罪,此乃最后一劫,好自為之吧…”
楊秋膘似懂非懂的聽著,那股聲音似乎有種壓迫力,漸漸意識朦朧起來,昏昏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