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未料到的是,看守云隱樓六層的,竟是松澗小樓的玄翼與黃翼二人。
“周大小姐”
玄翼先瞧見了我,笑著向我行禮。黃翼則是一臉木然地站在一旁,還顯得有些呆。
“我們老大一早就說過您會來這兒,都給您準備好了!”
玄翼說著將一件寫滿符文的粗布披風披在我身上,又蹲下將褶皺細細拽展,入鼻的是一陣青草帶著朝陽的味道,我走進去之時,身后傳來的對話卻是教我些許踉蹌。
“她與原來不一樣”黃翼的聲音悶悶的。
“你懂什么?這叫女大十八變!”玄翼道。
云隱樓六層與七層不同,七層滿滿當當皆是各類書籍孤本,六層卻是只有一座石砌的雕塑,聽說是鎮壓邪祟所用。
這雕塑有七尺高,獸形,如虎無尾,如鷹無爪,立在一個方圓三尺的石臺之上,目似鷹,氣勢逼人。屋頂懸掛了各種符,金色、玄色皆有,窗邊的符更甚,竟是以鮮血書成。窗未開,屋內無風,各類符紙卻是無風自動,甚是詭異。
“姐姐,你是來接我回家的么?”
周青鳶的聲音傳來,我卻找不到她,只聽得見她嚶嚶的哭泣。
“姐姐,鳶兒好害怕,你幫幫鳶兒好么?”周青鳶哽咽之聲越來越近。
“啊——”
一聲巨響過后,只見周青鳶自我身旁彈開,異常狼狽地摔在角落又爬起來,目光有瞬間的兇狠。她的臉色蒼白,唇色紅得嚇人,卻多了一絲風韻,一絲絕美之態。一只通體血紅的多足蟲竄上她的肩膀,直直地盯著我。
“姐姐,你為何還是那么兇呢?”周青鳶一副柔弱的小女兒姿態。
“我不但兇,還要廢你修為。”
我將空氣中的水凝成冰向她拋去,傀儡蟲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她廢了,眾人皆可平安。只見她肩頭的多足蟲竟口吐烈火,團團而來,一瞬間便將冰棱融化,又襲向我襲。
“小心!”月無痕自我背后撲來,將我攬入懷中。
“周二小姐,想不到你損耗大半精力,卻還能煉制出傀儡蟲,在下佩服,只怕這是最后一個了吧?”
月無痕在我耳邊說著話,雖是對著旁人說,熱氣卻盡數吐在我耳中,我只覺如此距離甚是不妥,將他推開,他卻是復將我攬入懷中。
“這屋中符文厲害,沒有這披風,我怕是撐不了多久。”月無痕對我耳語。
我看見了周青鳶的咬牙切齒,想是怒極了:“月無痕!你就是這般護我周全的?!當初若不是我爹爹……”
“故而我更要報恩,不忍看你誤入歧途!”月無痕打斷了周青鳶的話:“再過百日,你的功力散盡后我便會送你回府!”
說罷,月無痕不顧周青鳶惡毒的詛咒,拉著我離開,當銅鎖落下,他的臉色亦是異常蒼白。
“這下可放心了?”月無痕笑道。
我點點頭,親眼看到便放心了。他將一疊金色符紙交于我手,又拿出張玄色金紋符紙放在我手心,只見那符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沒入,直至消失,我手心隱約可現一金色符文,月無痕曰:此為傳音符,周大小姐若有難,傳音立時必到。
“你給我這么多東西做什么?”我問道。
自從認識他之后,這個人便不停地送我東西,一會兒是玉佩,一會兒是人參,一會兒是符紙,現在又是傳音符……
一旁的玄翼聽了笑出聲來,卻在月無痕的眼刀下低了頭,只是肩膀仍舊陣陣發顫。
“給你就拿著,嫌多就扔了,哪有那許多為什么?!”
“嗯”
我有片刻的震驚,看月無痕的樣子似乎在生氣,細看之下卻又不像,只知道,此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松澗小樓樓主,而是想將我當做朋友。
月婉兒的出現緩解了些許寂然的氣氛,一身絳紫色曳地長袍,一張絕美的臉,在見到我之后微微點了點頭,并無之前兩次見她時的怒火沖天。
“既然你也在此,就隨我來吧。”月婉兒看著我,淡漠的語氣似乎從前的事從未發生。
我依言跟著她走,走了很久,花廳,長廊,繞過山石嶙峋之處,見得一柳暗花明之所。石砌的小屋之外鋪了七彩碎石,圓潤光滑,顆顆如珠。
“安兒”月婉兒沖著小屋輕聲喊道。
片刻之后,一身紅衣的花博安從小屋中走出。未束發,面目全非的臉,木然呆滯的眼神。卻在見到我的一瞬間突然鮮活起來,似哭似笑,顯得猙獰可怖,卻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嗓子被燒壞了”月婉兒依舊淡淡的,看了眼一旁的月無痕道:“痕兒都與我說了,既是如此,落得這般下場也怨不得旁人,皆是他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啊——啊——”
花博安嘶啞的聲音大喊著向我跑來,手中赫然拿著長劍。
“啪”
月婉兒的雷獸骨鞭落在他身上,厲聲喝道:“還不認錯?!”
花博安卻是吐了血,指著我大喊大叫,我瞧見了月婉兒眼中的心痛。
“安兒,你八歲的時候,姨媽教過你的百華經,你忘了嗎?放下執念!”
月婉兒聲音輕柔,竟是唱起一首歌來,歌聲曲調悠揚,念念中有華光向花博安百穴涌入,漸漸地,花博安睡去,安靜得如同睡著的嬰兒。
“他為何如此?”我輕聲問良久不語的月無痕。
月無痕血色的眸子輕飄飄看了我一眼,復垂下眸子,復又偏過頭去,看樣子是不準備告訴我。
月婉兒將花博安安置后,一路引著我來到屋后,只見重重鳳尾花艷紅似火,亦如花博安穿的紅色長袍,紅火火地布滿了我的眼。
月婉兒的聲音帶了疲憊,卻是字字清晰:“我生在南昌國,那年皇帝選妃,姐姐替我去了,宮中爾虞我詐,姐姐在萬分驚險下生下安兒,她說她想歇歇,眼睛卻再未睜開。安兒體弱多病,我將痕兒撿來假稱弟弟送進宮,讓他與安兒一同長大,給他請了最好的教習師父,盼望他能護著安兒。”
“但突然有一天,安兒竟將痕兒的未婚妻子生生做成了人彘!”月婉兒眸中有絲絲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