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滕鎮平對他兒子那種既要放手又舍不得的舐犢之情,不禁讓喻唯想起了自己剛剛病故的父親。喻唯心里有點難受。
“對了,滕總。我想向您請一個星期的假。”
喻唯的這個請求讓滕鎮平一愣。喻唯自從大學畢業加入滕氏的那天開始,加班幾乎成為了一種日常,還真從來都沒請過假。一個從來沒請過假的人突然說要請假,這讓滕鎮平心里不禁把剛剛他們的談話想了一遍,確認沒什么會讓自己這個得意下屬抗拒到請假逃避的事情。這才看向了喻唯,希望喻唯能給他一個請假的理由。只是有些事喻唯是真的不想提起,所以她只是定定的看著滕鎮平,似乎在等著滕鎮平給她一個結果。滕鎮平憑借著他對喻唯的了解,似乎也知道了自己這個倔強的下屬并不想說。于是他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說道:
“行,去吧!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就說一聲。”
喻唯打從心底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笑容,說了聲:
“謝謝您!”
她的這一聲謝,謝的并不僅僅是滕鎮平給她的這個假期,更多的是感謝他并沒有逼她說出請假的理由。
與滕鎮平簡單的說了幾句話后,喻唯就回到了辦公室。雖說是請假,但還有一堆等著她處理的事情。她需要把之后一個星期中能提前安排的事情都一一處理完畢。喻唯把秘書小關叫進了辦公室中,與小關確認了一周內本來要開的會議是延遲,還是取消。未來一周內已經定好的邀約哪些由小關來取消或更換時間,哪些由她親自打電話致歉并更換時間。還有一些已經處理完了的文件接下來要如何推進等等。等她交代完了這些之后不免已經口干舌燥了。
喻唯起身簡單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向洗手間走去。出來正在洗手時,從鏡子里看到了走進來的姚美娜。姚美娜看到喻唯后眼神都開始變得怨毒了起來。兩只手臂在胸前交叉,一副準備開戰的樣子,冷笑著說:
“恭喜喻總啊,終于當上代理總裁了。真有本事啊!不過你可別忘了,這總裁前面還有代理兩個字兒,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
面對姚美娜的惡意,喻唯只是臉上堆出了一個假笑,面對著姚美娜說道:
“好的,謝謝提醒。滕夫人!”
說完喻唯轉身就出去了。姚美娜在她背后氣得直跺腳。全公司都知道她想成為滕夫人,但礙于滕鎮平一直沒有離婚,自己始終沒有辦法名正言順的成為滕夫人。所以這句“滕夫人”就成了自己最為禁忌的詞語。喻唯這樣說一定是在諷刺她癡心妄想。
其實姚美娜想多了,喻唯無非只是想氣氣她罷了。沒有那么多時間浪費在她身上。喻唯又忙了一陣子才發現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了。她讓小關先下了班,自己在辦公室里又忙著批復下屬報上來的一些工作計劃及緊急事項。等這一切都做完了已經是十一點多鐘了。
喻唯疲憊的關上了電腦,收拾好了辦公桌上的文件。靠坐在椅子上,想了想拿起手機給自己定了一張去H市的火車票。她是個公私非常分明的人,只要是自己的私人事情,她絕不讓秘書代勞。除了來客人時需要的沏茶倒水以外,平時日常她自己喝水都會自己親自去接。這也是她的下屬佩服她的原因之一。
看忙得差不多了,喻唯這才站起身來,簡單收拾了一下后,向地下停車場走去。喻唯開著車回到自己的公寓。這套公寓是她半年前剛剛買下的,兩室一廳的公寓在B市的核心地段,也讓喻唯從中產階級變成了房奴。本來她沒想著這么早就買房,只是這棟高檔公寓小區是他們公司開發的產品。老板滕鎮平看她每天從出租的公寓到公司的距離太遠,說是給她一套讓她住著,喻唯沒答應。畢竟現在開的車也是公司專門為她配的,這倒可以說是為了工作出行方便,如果再住著公司的房子,本來就漫天的流言蜚語,她可不想讓自己陷入被動。于是還是自己貸款把這房子買了下來,而且公司也給她打了個八折,也算是占了公司的便宜了。
回到家后她才想起自己還沒吃晚飯呢。都這個時間了,她也不想再出去了,于是泡了個干拌面填了填肚子。簡單沖了個澡,躺下都已經半夜兩點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喻唯就打車來到了火車站。從B市到H市,因為是只有兩個多小時的短途,所以車票不算緊張。這個距離本來她可以開車去的,但她就是這么個人,私事絕對不占用公家的東西,為此滕鎮平還笑罵過她死腦筋。
下了火車后她到車行租了輛汽車,畢竟這次回來是為了辦理父親的喪事,怕是需要到處跑的,有個車還是方便一些。她駕駛著汽車往圣心精神病療養中心的方向開去。沒錯,她的父親是一名重度的精神病患者。這么多年來都在圣心醫院由林醫生進行治療。說是治療,但大家心里都清楚,這種情況與其說是治療,不如說是看護,一種終身監禁式的看護。所以喻唯為父親選擇了圣心醫院。這里環境優美,條件舒適,醫療設備及醫護人員都很專業。雖然價格貴了些,但她覺得她這個女兒能為父親做的事情也就僅限于此了。
見到林醫生的時候,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怎樣,林醫生似乎也跟著蒼老了一些。林醫生跟她說明了眼下的情況。
“你父親是昨天早上吃過早飯后,突發的腦溢血。送到急救室搶救的路上就沒了呼吸。”
“他走的時候沒遭什么罪。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
“小唯,你是個堅強的孩子。你要挺住啊。節哀順變吧!”
林醫生跟她說了很多,喻唯并沒有回幾句。她還是冷靜的詢問了接下來她要做的事情流程,感謝了林醫生后,開始一步一步的忙碌了起來。
先是在圣心醫院完成之前的費用清算,整理并領取了父親的遺物。接著去醫院開具父親的死亡證明,跑到殯儀館張羅追悼儀式,操辦好了追悼儀式后進行火化,領取骨灰,然后又跑回老家T市玉泉鎮購置了一塊好的墓地,將父母合葬了。這些事情都是她一個人一樣一樣的完成。整個過程中她就像個完成任務的局外人一般,從頭到尾都沒掉過一滴眼淚。
她知道那些人背后議論她什么,說她就連父親的葬禮都沒掉一滴眼淚,是個徹頭徹尾的沒血沒淚的冷血動物;說她把父親扔在精神病醫院就不管了,是個沒有人性的東西。說她......反正她不用想都能知道,都是些要多難聽有多難聽的話。可是,那又能怎么樣?說到底他們也還不是不敢當面指責她嗎?這些人的嘴臉她早就看過了,她還在乎在他們心里自己惡人的形象再填上一筆嗎?喻唯不在乎。甚至她有時覺得他們說的也不完全就是錯的。試問有誰能在自己親生父親的葬禮上流不出一滴眼淚來的,怕是也不多見吧。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可是她努力試了試,連眼眶的濕潤都未曾有那么半分。所以說自己應該就是他們口中那個沒血沒淚的冷血動物吧!
等這一切都忙完,差不多也過去五天了。雖說喻唯請了假,但工作上的電話還是一直都沒斷過。她決定提前結束假期,趕快回去。從T市到B市還是有點距離的,所以喻唯購買了一張第二天的飛機票。等坐在飛機上的時候,她才終于松了一口氣。這幾天就像打了一場硬仗一樣的累。不僅是身體累,更多的是她的心累。
喻唯拿出了一個紙袋子,這是她離開圣心醫院的時候,林醫生交給她的東西,說是父親的遺物。人這一輩子這么長,可是最后剩下來的東西不過就這一個紙袋子而已。喻唯在心里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