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緊地閉上眼睛,但預期的劇痛和死亡并沒有到來,他感覺自己掉入一個冰冷的環境,一屁股坐在了一塊潮濕的地板上。
“蕭光?”
他聽到有人叫他,緩緩地睜開眼睛。
是喬高陽,喬高陽正站在他面前,他身后坐著表情呆滯的謝天韻。他們正身處一個船艙,準確地說,是一個廢棄的船艙。面前的光源來自喬高陽手里的手機,幽幽地亮著。
整個船艙骯臟不堪,潮濕,散發著惡心的味道,鐵銹和苔蘚爬滿了他目光所及的空間,只能勉強辨認出,這或許曾經是一個船艙,有一個類似于船只駕駛臺的東西位于房間的正前方。
謝天韻看到蕭光,突然大哭起來:“完了,完了,我就知道這件事情不對勁,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咒罵著,蕭光看到她似乎受了傷,手上有幾道血痕和淤青。
“怎么回事?”蕭光打著哆嗦,慢慢地站起來,“喬高陽,我們在哪里?”
“我不知道。”喬高陽的臉色也是慘白的,“只能說,我們肯定不在原來的船上,我們原來的船可沒有這樣的地方。”
“這他媽……我們是進了一個傳送門嗎?”蕭光發抖得更厲害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們兩知道些什么,你們早就知道這個事情會朝著這么詭異的方向發展嗎?啊?說話啊。”
“你們倆安靜一點。”喬高陽怒目圓睜,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你們怎么知道,那個東西還在不在附近?”
兩人聽到“那個東西”,瞬間安靜了下來,眼神里都充滿了恐懼,顯然,謝天韻和喬高陽也遇到了。
“你們也看到了?那個……黑洞……”蕭光小聲地說道,走近了一點喬高陽。
“嗯,似乎是被卷進了那個東西之后,我們來到了這里。”喬高陽皺著眉頭,“你怎么會在我們附近,你過來偷聽?”
“……是。”蕭光沮喪地回答,“媽的,都怪你們不肯在餐廳說,還要瞞著其他人偷偷的說,不然也不會出這種事了。”
“這和我是不是偷偷的說沒有關系。”謝天韻的眼神已經渙散了,說話有些結結巴巴的,“我知道了,是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有東西要來殺我了,我錯了,我不該查這件事的,放過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你們剛才是在和那個黑洞打架嗎?我聽到了斗毆的聲音,但我覺得攻擊好像對它無效,我一瞬間就被……吞進去了。”蕭光無力地說道。
“不,我們的房間里,剛才,憑空出現了一個穿著黑袍的男人。”喬高陽緊鎖著眉頭,似乎也在掂量自己的話是不是瘋言瘋語,“是的,真的是憑空出現的,我和謝天韻交談的時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出現在了謝天韻身后,我也懷疑是不是我出現了幻覺,但他下一秒就抓住了謝天韻,把她往后面拖去。”
謝天韻已經失去了自主意識,抱著自己的腦袋在旁邊胡言亂語著。喬高陽低頭看看她,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試圖抓住她,把她往自己這里拖,但是黑袍的力氣太大了,我完全沒有還手之力。我朝他投擲東西,也不管用,他刷的一下帶著謝天韻后退,一躍跳進了一片深不見底的黑色里。”
“……”蕭光錯愕地張著嘴,驚得說不出話。
“然后,我聽到了你的聲音。”喬高陽瞥了蕭光一眼,又嘆了口氣,“我想警告你的,但是下一瞬間,我就眼前一黑,然后就被丟在了這里。過了一會兒,你也來了,看來誰也沒有逃過。”
“現在怎么辦,你們剛才找過這里的出口了嗎?”蕭光舉起自己的手機照明,四處張望著,但船艙的門緊閉著,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被打開,窗戶上面糊滿了海藻和淤泥。
“你冷靜,聽我說……”喬高陽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我有理由認為,這艘船是我們那艘船下方的,沉船。至少,不是一艘正常的船。”
“……怎么可能,沉船里面怎么可能有能讓人自由活動的有空氣的空間啊?你瘋了嗎?”蕭光難以置信地搖著頭。
“連空間轉移都發生了,你還糾結水底為什么有空氣?”喬高陽哼了一聲,帶著一點苦笑。
蕭光被噎得說不出話。半晌,他嘆了口氣,看向喬高陽。
“喬教授啊喬教授,虧得你我還是科學家,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現在可好了,我感覺我三觀和世界觀都碎了個精光。我本來對量子物理學這種東西,是很懷疑的,沒想到現在自己居然真的跳進了一個蟲洞。”
頓了頓,他又惡狠狠地補充道:“媽的,還是個會主動吃人的蟲洞。”
喬高陽不吭聲,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陷入沉思。
“你知道會變成這樣嗎?”蕭光吸了吸鼻子,一副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的樣子,“你知道這艘船有問題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喬高陽平靜地反駁道,“如果我知道,我不會帶你們來,我自己也不會來,我不是一個瘋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有一點難過,眼睛黯淡地垂了下來。
“……”蕭光把發泄不滿的話又咽了回去。喬高陽似乎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只是,只是啊。”喬高陽搖著頭,看向那扇艙門,“我在唐怡失蹤之后,多少意識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這個世界,有科學家也不知道的秘密。”
突然,謝天韻站了起來,舉起自己的手機,指著房間的一個角落說道。
“你們看,那是什么?”
蕭光和喬高陽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把手機的光照也轉了過去。
是黑洞,是把他們傳送過來的那個黑洞,正在角落里幽幽地蜷縮著。剛才由于整體環境都很黑,他們完全沒看見這個東西還在這里。
“臥槽。”蕭光連連后退了幾步,“它還在這里?媽的……”
“它可以送我們會去的!一定!”謝天韻突然尖聲叫了起來,臉上露出了興奮的表情,往前邁了一步,“我知道了,這是個門,這就是個門,我們只要再鉆一次……”
“你瘋了嗎?你冷靜一點!回來!”喬高陽顧不得危險,大吼了一聲,沖上前去拉住了謝天韻的一只手。
來不及了,謝天韻已經邁出了那一步,跳進了那個蜷縮在角落里的黑洞里,瞬間,她的下半身消失在了這個空間里,但上半身被喬高陽拽住了。
她愣了一下,突然慘叫了起來,發出了殺豬一樣恐怖的尖叫聲,面部表情劇烈地扭曲了。
喬高陽感受到手上被猛地拽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松開了手,但此時他的身體也失去了平衡。那個黑洞仿佛突然醒了過來,扭動著擴散擴大了。喬高陽松手后,謝天韻便一下子被黑暗吞沒了,尖叫聲戛然而止,憑空消失了。
“喬高陽!”蕭光驚恐地喊了起來,死死地一把架喬高陽,把他硬生生拽住了沒有跌進去。喬高陽后退了幾步,似乎也受到了驚嚇,眼睛死死地盯著已經擴散的黑霧。
蕭光急了,他拽著喬高陽連連后退了幾步,嘴里不停地罵娘。喬高陽過了幾秒似乎也終于清醒了,朝著船艙門的方向跑去。
“那里有出口嗎?”蕭光已經快哭出來了,胸口發疼,絕望的感覺已經吞噬了他,“我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地獄也不過如此了。”
喬高陽滿頭是汗,拽著船艙的門把用力地擰開。
門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開了。
然而,門對面,喬高陽面對的,依然是黑洞,另一片黑洞。
蕭光只見門打開的一瞬間,喬高陽就消失了,他瞪大眼睛,還以為自己眼睛出了毛病,眨巴了兩下,喬高陽真的不見了,船艙里的光源也瞬間消失,只剩下蕭光自己的手機照亮的一小片昏暗。
他無處可逃了,門外根本不是什么出口,只是另一個黑洞而已。他絕望地閉上眼睛。
在他身后,那黑色的怪物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來,像海浪一樣高高卷起,吞噬了他。
讓我死吧。他心想著,與其做這樣的噩夢,還不如直接死了吧。
突然,他感覺他被壓進了一個什么地方,腿上傳來一陣疼痛,全身也動彈不得。
眼前一片黑暗,他試著移動手腳,發現四周十分狹小,無法移動。他的腳好像被卡進了一個縫隙,又或是管道。
他的手里還抓著手機,手機的照明堅強地亮著,他緩緩移動著照明,極力辨認著四周的情況。
炙熱的風,金屬的狹小空間,外面傳來儀器轟鳴的聲音。
蕭光有種不好的感覺,這難道是個通風管。
“有人嗎?救命啊!”
他喊了幾聲,沒有人回應,他的呼喊被風和機器的聲音吞噬了。
他抬不起自己的腿,管道并沒有空間讓他把自己的腿從那個縫隙里拔出來。
他又喊了一會兒,,但很快就發不出聲音了,他咳嗽著,喘著粗氣,這里太熱了,熱風一直在往他身上吹,起初他還覺得能夠忍受,漸漸地,他無法忍受了,太熱了,熱到身上所有的水分仿佛都被帶走了。
他無法衡量時間的流逝了,他的感官已經徹底地失靈了。
讓我死吧,讓我死吧,讓我死吧,我好痛苦啊,好熱啊。
不,我還想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腦子里的小人打著架,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仿佛是幾十個小時,幾天,他無法辨別。
突然,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喊他,模糊,遙遠,但還是擊中了他的耳膜。
“蕭光!”
他睜開了眼睛,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是于子石,他認出了那個聲音,絕望的境地里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他抬起頭,看到他頭頂的那個方向有了模糊的光亮,他試圖回應于子石,但他發不出聲音。他突然想起自己手里還有一部手機。
他拼勁最后的力氣,把手機朝著那束光扔了過去。

漠湮落
【現在可以公開的情報】 桿菊石:屬于菊石亞目,桿菊石科。俗名為菊石,處于白堊紀晚期,分布在全世界。是已絕滅的海生無脊椎動物,它最早出現在古生代泥盆紀初期(距今約4億年),繁盛于中生代(距今約2.25億年),廣泛分布于世界各地的三疊紀海洋中,白堊紀末期(距今約6500萬年)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