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等你。”

　　他扶著門，回頭定了定，認真地看了看我。然后推門出去了。

　　他沒有問為什么，沒有問怎么一起，沒有問我的計劃。一個“好”字。

　　怦怦，怦怦。

　　林慕啊林慕，梁丘好像就是你彎彎繞繞逃不過走不出的一片田野。

　　這眼前人，就是心上人啊。

　　和他約好了京都之行，我一下激動了起來。有很多事要準備呀！哎，我都沒問他在京都呆多少天，這我要帶多少衣服呢！啊，酒店還沒定，新年這時候，估計還是旺季。也沒問他住哪兒，這下我定哪片區域的酒店都不知道了！哦，明早七點十分的車，我得早點去買票，不知道他買了沒，我明早過去估計只能買自由席了。嗯嗯，等會必須得坐首電，迅速回家就要開始收行李，宿舍到品川還是挺近的，應該沒問題。

　　簌簌姐這電話還沒打完？我探頭往窗外找了找她。

　　“誒，你朋友走啦？我都餓壞了，我之前給他們發短信說終電沒了只能在這兒等了，他們給我電話說他們也沒好到哪里去，哈哈哈，六本木那兒全是人，他們就是想去吃個拉面都要排隊。”簌簌姐手里的咖啡看來是喝完了已經丟了，她趕緊坐下來開始吃東西。

　　“簌簌姐，剛才我們看那首電是4點10分對吧。”

　　“唔，對。”

　　嗯，日本這兒電車一大好處就是特別準時，4點10分的話，到日吉差不多4點50肯定能到，7點10分的車在品川，我至少要6點30到，那么最晚要六點出發，唔，我得查查日吉到品川的時刻表。我正小聲嘀嘀咕咕地算著時間，簌簌姐見我神神叨叨的，不禁笑出聲來，“你喜歡剛才那個男生吧。”

　　“啊，什么？不不，哪有～”我連忙拖長了聲音急忙否定。

　　“這有什么的，林慕你那么多朋友，人漂亮可愛的，性格也好，也沒見你談起過男朋友，我都還納悶了，想說你是不是來日本有情傷的哈哈。”

　　“啊。。簌簌姐你這把我夸的～～”說的我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也是出了名的從小不禁夸，小學時候有男生夸我，我下意識地反應就去毆打他了，然后人家男生回家讓他媽媽跟我媽告狀，說林慕兇他，不敢上學了，全班最怕林慕。

　　“我之前也覺得魏新成和你不錯，不過看來你的確一直把人家只當個朋友。”簌簌姐把麥滿分吃完，正低頭滿盤子找紙巾。

　　魏。新。成！

　　我給簌簌姐遞過去一張干凈的面紙，“什么？這怎么又有魏新成的事兒了？簌簌姐，你和我說，是不是他到處在說什么？”等會問清楚了，看我怎么收拾他！氣人呢，這人怎么這么該打。

　　“那好像沒有吧。哦，是這樣的，我不是今天，哦昨天跨年約你了嘛，那他就找到我啦，怪我約你咯，他說他本來跨年要有個大計劃，要帶你去吃什么很難得訂到的餐廳，想給你個驚喜什么的，沒想到半路被我截道。我還覺得是不是打擾你們了，覺得你晚上可能不會來了。后來你來找我的時候，我也不好問什么，所以。。。哈哈哈。”

　　切，什么很難訂到的餐廳，就是惠比壽garden place的 Robuchon，我都知道的。上個星期還說讓我去逛街買條牛氣哄哄的裙子，說因為元旦要請我吃牛氣哄哄的西餐。我都跟他說了我難得來日本做學生，日料還沒吃的過來，為什么還要去吃西餐，三言兩語就給他回了。

　　Hmm，不過這倒給了我一個靈感。梁丘這人似乎都沒什么特別的生活要求或者樂趣，從我對他僅有的了解來說，好像只是對那些瓷器杯子感興趣，喜歡隨手畫畫，現在頂多加了一個數學或者建筑吧，也不知道喜不喜歡花時間去吃好吃的料理。既然來了日本，那我應該要好好招待人家啊。我得查查京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之后幾天閑暇的時候帶他一起吃吃喝喝。

　　“嗯？你查什么呢？”簌簌姐見我也不回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立刻低頭查手機去了。

　　“哦哦，我準備明天去關西那兒玩兩天，第一次去，什么都不太清楚，現在查查有沒有什么好吃的。”

　　“啊？”簌簌姐剛又拿了一杯咖啡，聽到我這話差點沒灑出來。“去關西？明天？還是今天等會？”

　　“哦對的對的，就是今天。哈哈，咱們這都跨年了。”

　　“這么趕，你怎么沒提前和我說，那我就不約你了呀。”

　　“哦，沒事兒噠，我也是才決定，之前沒計劃。”

　　“才決定的？”簌簌姐瞪大了眼，把杯子“啪”一聲放桌上，被灑出來的咖啡燙了手才發覺剛才動靜有些大了。“怎么這么突然？”

　　“哎，沒事兒，就是。。嗯。我這學期不是上了個日本佛教建筑嘛。然后老師就建議我們有時間去實地考察一下，真的親眼看看。那不比紙上談兵要好多了。”我趕緊拿紙幫她擦了擦，“沒燙著吧。”

　　“哦，沒事兒的，那你什么時候出發呀。”簌簌姐接過紙，還在消化我這個消息。“嗯。就等會早上了，所以下了車我估計就要抓緊時間。”我又拿起一張紙擦了擦桌面，準備去把盤子里剩下的東西給倒了。

　　“這還真的是有些趕，嗯，現在我看時間差不多了，我們收拾一下就往車站里走吧。”簌簌姐看了看手表，有些擔心我。

　　“沒事兒的，抓緊假期時間嘛。之后上了新干線，我在車上睡。”我拍拍她，連忙安慰了她：我知道她肯定覺得拉我來倒計時，弄得錯過了電車，這都沒辦法休息覺得有些對不住我。

　　緊趕慢趕地拎著小行李箱到了品川，哎呀，真是一拍腦袋給自己挖了個坑。

　　剛才坐上首電，本來以為這凌晨四點多的車應該沒什么人吧，沒想到近乎滿員！可能也是跨年吧，車廂里好多爛醉如泥的中年人，和平日里電車上的安靜可不一樣，首電這趟車十分的鬧騰，有中年人在酣睡，有滿臉通紅松松垮垮地拿著包的年輕人圍在一起大聲說笑，都還是有著元旦跨年的那股子興奮勁兒的余溫呢。

　　到了日吉，我和簌簌姐打了聲招呼就先跑回宿舍去了，刷卡進樓，走過長長的走廊，路過休息室，看到魏新成就坐在那兒和德國小哥一起喝啤酒，趕緊趁他沒看見溜進旁邊我自己的房間。隨手收拾了一下，出門前看了下手機，五點半，不由得敬佩了一下自己的效率。剛鎖好門，回身準備出去的時候，就看見魏新成站在門口，臉紅紅的，眼睛好像怎么也紅紅的。

　　“怎么起這么早！”我收起鑰匙，尷尬地咧嘴笑了笑。

　　“我才不是起這么早，我是一夜都沒有睡。”就是不敏感的我，也聽出來這語氣里有些責怪和惱火的意思。

　　“你怎么才回來就要走。你要去哪里。”他指著我的行李箱問。

　　“哦，我等會去關西，和朋友約好了。”我抓住行李箱準備往外走。

　　“和哪個朋友？之韻她們不都不在東京了嘛？你怎么之前沒和我說要去關西？”新成也往左走了一步，要堵住我。

　　“哎，就是朋友啊，哪能你都認識。哎新成，我要趕車，你讓我一下。”我伸手準備把他往旁邊拽一下。

　　“我一直在等你回來耶。”

　　我聽到他在旁邊小聲嘟囔了這句。

　　哎。。。

　　“魏新成，咱們關系不錯吧。我好不容易發現我以前喜歡的人去了京都；雖然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喜歡他，但怎么我也要去論證一下找一下答案吧。你說，是不是要支持我一下。”我扶著行李箱，把話都和他說清楚。

　　我也不知道之韻她們說的新成對我有意思是不是真的，但我還是喜歡他作為一個朋友的。也無論如何，不想再引起更多的誤會了。

　　新成啊，你還是很可愛的，咱們就做朋友吧。

　　魏新成本是在旁邊低頭，聽到我這句話，驚地立刻抬眼看我。眼睛是紅紅的，看來他這一夜是沒休息好。我也看著他，他的臉上閃過了五味雜陳的意味，眼睛里的情緒多而難辨。

　　我移開眼睛，好像知道自己的話可能有些信息量太大，有些不敢看他。

　　“好。那你去吧。是你以前喜歡的人嘛。你去確認一下你現在是不是還喜歡著他咯。我支持你啊。”新成的語氣有些顫抖，也有些倔強，還有一絲，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反正你確認好了，現在不喜歡的話，就趕緊回來哦。”哦，是在這里，原來是因為這一個可能性而激動。

　　“嗯。”我把行李箱扶好，不知道怎么回他。

　　哎，不管了，趕車要緊。“那我出發啦，還要趕車，你快點回去睡覺吧。”

　　“注意安全啊！最好明天就回來哦！”我都快跑下樓了，還聽到后面魏新成的大嗓門。

　　呼～一路順利地到了品川，已經六點半了。五點半就出門了，被那小子耽誤了好一會，好不容易趕上了六點來這兒的車。現在，我得找一找新干線的售票窗口趕緊去買個票先。

　　“林慕。”

　　嗯？我回頭，看著梁丘在我這個出口旁倚著墻，似乎在等我。

　　“咦，你怎么知道我從這個口出來？我還想買了車票去站臺上找你。”眼前的世界好像忽然亮了起來。雖然梁丘穿了一身黑，上半身的短羽絨服是敞開的，里面是一件青金藍底色白色碎紋路的長袖襯衫。襯衫的領口第一個紐扣是開著的，他沒有那么那么高，比我不多不少正好高一個頭，肩膀寬闊，胸膛看上去，很結實的樣子。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牛仔褲，和一雙墨色的越野運動鞋，嗯？鞋帶倒是亮綠和鵝黃交織的鮮艷顏色。

　　“看好了？”梁丘見我發呆，便向我走過來，似乎要從口袋里掏出什么東西。“票幫你買好了，怕你來不及。”

　　“啊，這么好！我剛就在找售票窗口！”啊，是車票！哇，這么體貼的嘛？怎么梁丘感覺有些不一樣了？難道是，頑石開竅了？我心里偷著樂，不知道這梁丘是不是去上了什么認真交友101學堂，感覺現在說起話來沒有之前那么古板生硬了。

　　“我查了一下你過來的出口，離售票太遠，怕你來不及。”梁丘似乎覺得我的眼神有些不對，好像是在嘲笑他的樣子，蹙了蹙眉，解釋了一句。

　　“那我上車把錢給你，咱們先往站臺走吧。”我故作高深地看了看他，抬起腳先往京都方向的站臺方向走過去了。

　　怎么好像現在很被動的是他呢？以前和他發短信發郵件，總覺得處處受制，信息情緒都發地憋屈，怎么這次，也就才是第二次見面，好像稍微有了那么一點主動權呢？心里有些竊喜。

　　（梁丘多年后看到此處，一定要表示一下異議。他說什么處處受制，這里才有一點主動權，明明從頭到尾主動權都牢牢地被林慕抓在手里。倒是他，年年承受著林慕天馬行空的邏輯想法和百變的脾氣。）

　　回頭看他有沒有跟上，倒是捉到了他困惑的表情。哎，這根木頭，自上次見到他在太陽雨里一笑傾心之后，便再也沒見過他那生動活潑的表情了，最多的就是好看的蹙眉和可愛的疑惑，也不知道他那腦袋里天天都在困惑些什么。什么數學概念都沒見他皺過眉頭，怎么我見他的時候，就覺得他一直在想不通一些事情。

　　“快點呀，要發車啦！”我出聲提醒他，我趕緊上車還要訂住宿呢。

　　其實梁丘昨天在機場就換好了指定席，不過因為我只能買到自由席的票，便與我一起排隊坐了自由席的車廂。

　　就我們兩個人！手臂有時候不注意就會碰到一起，這個空間太近了。我的心一直怦怦怦怦在跳。昨天一時興起說要與他一起游京都，那時候只想著要看見他，要和他在一處，要和他說話，可沒想到這么多細微之處的相處。

　　我要把車票錢給他，他說只在日本待一周不需要太多現金，不收；我便和他約好要請他吃飯，他點點頭就閉上眼睛準備睡一會。

　　我輕手輕腳地把錢包放回去，把包放好。回頭弄座位的時候忽然瞧見他躺在椅背上眼睛張開著在看我。我便也望著他，等他說話，可是他就是看了我一會，眼神里平平靜靜的好像什么都沒有，然后又閉上眼睛想要休息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輕輕往后靠著，側著身子，仔細端詳著他。大大的眼睛閉起來也有著秀氣的弧形，長長的睫毛微微有些顫動，鼻梁高挺，唇色緋然。

　　眼前人，是心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