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哎呦，你說敵人怎么撤了？”朱慈烺被馬阿大捏的齜牙咧嘴，終于還是沒忍住，喊了出聲。

　　“估計敵軍今日練兵目的已經達到，士卒已經力疲，回去休息半日，明日再來只怕不比今日輕松了。”郭嵩有些擔憂道，明日守城主力可是自己營中那些，今日未戰之兵。

　　“啥，今日輕松？我不到三千人抵住敵人一萬兩千人輪番進攻，你還說今日輕松？”

　　“殿下，今日八旗兵未動，邊軍也只是在監軍并未投入戰斗。明日末將估計就是敵人大舉攻城之日了。”

　　“哎，明日事明日再說吧。先說說今日戰果可曾統計出來。”

　　“殲敵人數還要打掃完戰場才能知之，我方損失已經出來了。太子要聽？”郭嵩怕朱慈烺勞累，特意問了一下。

　　揮手止住馬阿大的按摩，朱慈烺坐起身形，雙拳緊握，抬頭看著郭嵩，眼里透著堅定，說道：“說吧，本宮承受得住。”

　　看著朱慈烺莊重嚴肅的樣子，郭嵩知道朱慈烺領會錯了自己的關心，于是趕緊說道：“殿下誤會了，嵩是怕太子勞累，打攪了馬將軍為太子按摩。這一仗我軍損失不大，投入守城的士卒共計兩千八百人，目前戰死只有六百多人，只是幾乎人人受傷，無一幸免，其中重傷殘疾的兩百多人。”

　　“嘶。”朱慈烺倒吸一口冷氣，他心目中的標準可跟郭嵩不同，百分之二十多的死亡率讓他心痛不已，還有兩百多人以后再不能上陣。“戰歿者尸體火化，然后裝殮好交給家屬，人員做好登記，日后撫恤不可出錯。受傷的好生將養，餐食要加肉。全軍通令，一個時辰后，所有軍士除守城人員之外，停止一切活動，默哀致敬，送兄弟們最后一程。”

　　“尊令。”郭嵩和馬阿大一起回道。

　　一個時辰后，朱慈烺帶著郭嵩、馬阿大和孟章明帶著一千多沒有任務，身體無大礙的今日守城士卒，站在城中軍營之中。

　　他們身后是太子親軍衛眾軍士。操場之中架起眾多火堆，一排一排尸體放在地上，白布裹身。

　　朱慈烺面對著地上躺著的士卒，一撩衣袍跪倒在地，口中大聲禱告：“皇天在上，大明太子朱慈烺跪拜。余身遭國難，立志中興，蒙國人不棄，百姓相隨，爭相從軍。甲申七月，御敵即墨，殺敵無數，威震韃虜。然數百兄弟，為國捐軀，壯烈之至。天可泣，地可敬。大丈夫生為豪杰，死亦魂兮不失，榮升天國，護佑大明。戰后，我將于此立碑，祭奠我大明軍魂。大明不亡，香火不斷。眾將士，送眾兄弟歸天！”

　　“送眾兄弟歸天！”郭嵩馬阿大等將領跪拜。

　　“送眾兄弟歸天！”一千多余生之人，淚流滿面，送別并肩戰斗的兄弟。

　　“送眾兄弟歸天！”三千太子親軍衛士卒，跪送心中的英雄，學習的榜樣。

　　今日，親軍衛在營中聽著城上的廝殺聲，早就按捺不住出戰之心，只是朱慈烺的軍令一直未到，他們也不敢私自出戰。

　　戰后聽了相熟守城士卒敘述的戰爭經過，他們一個個憋足了勁，只待太子軍令所指，大軍必義無反顧，有死無生。

　　就如躺在地上兄弟們，雖死，無憾！

　　熊熊大火帶去一個個鮮活的面孔，也凝固了一座大明新軍的軍魂。

　　人，早已散去。火，卻從午后一直燒到半夜。

　　先開始大家還帶著悲傷，后來有人看到城樓之上，有一人，身穿青衫，面向遠方，負手而立，一遍一遍大聲唱著歌謠，一首從未有人聽過的歌謠；完全不符合大明韻律節奏的歌謠；震撼人心化悲痛為力量的歌謠。

　　于是有人站在城下聽著，學著，繼而跟著唱了起來。

　　一個人，兩個人，越來越多的人唱著歌謠。

　　不止軍人，城中百姓，甚至俘虜勞力也跟著唱著。

　　不久，城外郭嵩大營也唱了起來。

　　向前！向前！向前！

　　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腳踏著大明的大地，

　　背負著民族的希望，

　　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我們是農人的子弟，

　　我們是百姓的武裝，

　　從無畏懼，絕不屈服，英勇戰斗，

　　直到把敵人都消滅干凈，

　　大明朝的旗幟高高飄揚。

　　聽！風在呼嘯號角響，

　　聽！軍人歌聲多么嘹亮！

　　兄弟們整齊步伐奔向解放的戰場，

　　兄弟們整齊步伐奔赴大明的邊疆，

　　向前！向前！

　　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向最后的勝利，

　　向全國的解放！

　　“太子，嵩有一計不知可行否，特來與殿下相商。”朱慈烺唱罷不知多少遍，間隔休息之時，耳后響起郭嵩的聲音。

　　“說吧。”朱慈烺回身看了一眼郭嵩，邁步走回了城樓。

　　郭嵩趕緊跟上，進了城樓后說道：“殿下，末將思來想去，覺得心里不踏實，唐通善降，人所不齒，但他久經沙場，不會這么簡簡單單的消磨人員士氣，不知明日會有什么招數。我想趁夜在城外埋伏一直奇兵，約定暗號，明日萬一守城不利，令他們突然殺出，亂敵陣腳。”

　　朱慈烺拍手叫好：“山高好計策呀！那就快快安排去吧。”

　　郭嵩搓著手，并不下去，而是低著頭，挑著眼皮，那么看著朱慈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朱慈烺從未見過郭嵩這般模樣，他在人前總是裝出一副大將風采，非常注意儀表。

　　“山高，你這是何意？”朱慈烺不明所以的問道。

　　“殿下呀，這派出城外之人，雖可奇襲，助我守城，但是一入戰場，沒有城池保護，只怕是有去無回呀！”

　　“．．．．．．這，容我想想。”朱慈烺沒想到這一點。的確，奇兵必有奇效，但也危險至極。

　　郭嵩也不催促，就站著那里，陪著朱慈烺。

　　“走，隨我入城。”朱慈烺招呼一聲抬腿就走，郭嵩趕緊跟上，馬阿大卻并未跟隨，他今日在甕城與守卒們打出了感情，非要學著朱慈烺，抱著鋪蓋卷睡到甕城箭樓里面去了。

　　朱慈烺帶著郭嵩和親衛徑直來到關押俘虜的地方，三千多人擠在城中心一處空地，此處原是城里的集市，戰時被開辟用作關押戰俘。

　　朱慈烺命人集合俘虜后，站到他們身前，說道：“你等本為山賊盜寇，為害鄉里，禍亂地方，天軍所至，負隅頑抗。念在你等助我整頓城池，修筑甕城有功，現特設為民，戰后可自行還鄉。”

　　“謝太子恩賜。”

　　“太子長命百歲。”

　　“太子是神佛下凡。”

　　“太子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