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個“毛大哥”對瓜大娘的舉止似乎毫無動搖,任憑她拽著自己晃了許久,最后輕輕地一拂袖子,冷淡道:“珠珠,你先回去罷,讓我一個人想一想。”
“好,好!”
瓜大娘聽后立即伸回手,一抹眼淚和鼻涕,迅速挎起食盒。剛要轉身離去,她又小心翼翼地扭過頭來,擠出一抹笑容,“那毛大哥,我先走了,明天我再上山來看你。”
說完,等不及回應,瓜大娘便回頭走向洞穴門口。
我和胡小二立馬縮回頭,在壁洞中的陰影里把自己隱藏得嚴嚴實實的。她從旁邊快走走過,我看見她滿臉淚痕,如同失了魂一般。
待瓜大娘離開山洞,不久后,我聽到洞穴深處的火墻邊傳來重重的一聲嘆息。
我和胡小二又探出頭來,看到那道白色的背影對著火墻,張開手臂,聲音尤為凄厲。
“嗚呼哀哉!此番大業,唯我一人,汝等皆為豎子!”
他對著那道火墻,振呼雙臂,時而又激憤地跳起腳來,嘴里不停地罵道。他此般近乎瘋魔的舉止,看得我頗覺詭異。但更加讓我大吃所驚的是,那道熊熊燃燒的烈火墻里忽的閃過一道耀眼的亮光,里面似乎暗藏玄機。
我努力張大眼睛,那“玄機”慢慢地顯現出形狀來。
只見那“冷光”和“尖峰”在那通紅的背景墻里格外奪目。
“那藏了一把……劍。”準確的說,是一把還未全然成形的劍,我下意識地驚呼道。
“誰?”
火墻邊上倏地安靜下來。
胡小二捂著我的嘴,把我拉到他身后的陰影處藏好。
我的心“砰砰”地跳起來,這才發現原來我跟他藏身的壁洞竟如此擁擠。此刻我正貼著他的背脊,聽到壁洞中急促的呼吸聲,十分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誰在那里?”
那人又高喊了一聲。
“珠珠你還沒走嗎?”
他的語氣里有幾分遲疑。
可馬上又傳來一陣陰笑,“我知道了,是狗皇帝派你們來的,對不對?”
“出來吧,我知道你們在那里。”
“快出來!我們決一死戰!”
“快出來啊——”
隨后,不遠處“叮鈴哐啷”地像是好多瓷物打碎了一地。
那聲也變了調子,尖銳得極其刺耳。
胡小二始終擋在我身前,動也不動。就是因為看不到敵人的神情舉止,只光聽這些癡癡癲癲的聲響,才讓人擔驚。
陰影中,我伸出手里在他的背脊上劃出字詢問。不知他懂沒懂我的意思,很快他就稍轉過來亦伸出手指輕拍我的手背,在上面劃出一個字。
是一個“安”字。
胡小二要我安心。
緊接著,腳步聲便從不遠處傳過來,并一下一下地靠近。
帶著那人陰冷的笑聲而來,
“我知道你們躲在那里。”
“既然有膽子來,就別想再出去了——”
可誰想,那話剛落,就聽見“咚”一聲,似有重物倒地。之后,我們兩個都聽到了一陣低吼和愈發粗重的喘氣聲。
“疼……”
胡小二讓出些空隙來,容我能伸出頭同他一起看。只見那洞穴深處的桌子上已經一片狼藉,碗盤碎了一地。那人縮著身子臥倒在一旁,還是看不到面色,但光聽聲音就知道他十分痛苦。
“疼,疼死我了……我受不了了……”
他越說越將身體揉成一團,雙手緊緊揪著的地方好像是心臟一塊。
“絞心病。”胡小二喃喃低語,“他有絞心病?”
“絞心病?”
我忽然想起還在陌上山莊的某日,小師弟同我說過,絞心病這種病十分罕見,雖不至死,但一旦疼起來也像要人丟了命似的。
“身縮如蝦子,心塊凸起……沒錯,是絞心病沒錯。”
這時胡小二摸起來渾身上下,像變戲法般摸出了兩顆紅色的圓丸。
“這個是——”我盯著他的手掌心,閃過一絲念頭,“莫非是護心丸?”
胡小二點頭,“那日跟救你的大夫要的,沒想到有了用處。”
他的眼色已經十分堅定,我亦朝他一點頭,二話不說地跟他走出了壁洞,向那個縮在地上的白影走去。
走上前,那白影的廬山面容被揭開。
我驚然,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原來,那位躺在地上的“毛大師”,瓜大娘口中的“毛大哥”竟然是那晚救我和胡小二出山洞的恩人——
那位敢只身一人夜闖龍潭虎穴的白衣少年!?
少年手揪著胸前的衣物,喪盡血色的臉色密布汗珠,唇色青得可怖。
“我就知道是你們兩個……說,你們,你們是不是狗皇帝派來的?”他疼得氣若游絲,咬著牙認出了我和胡小二。
胡小二蹲下來,向他展示手里的護心丸,輕聲道:“我們不是狗皇帝派來的,我們是來救你的。”
少年眼睛赤紅,充滿懷疑,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一聲,“滾!”
隨后,他便倒頭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