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這片寂靜猛地被打破,空氣猶如被撕開一道口子,雜亂的聲音爭先恐后的涌進來。
一樓和三樓的人都因為這里的動靜紛紛湊過來看熱鬧。
“發生什么事了?”有人在樓梯上探出腦袋問身邊的人。
“好像是有張符突然自己爆了,砸到一雜役弟子身上了。”很快就有人回應那名弟子。
“這也太尷尬了吧。”
“你還別說,那雜役長得還挺好看的。”也有人找錯重點的。
......
竊竊私語聲在眾人齊心協力下逐漸發展為群體座談會,討論聲一時半會兒還下不去。云箏作為當事人,站在原地大腦飛速整理耳邊涌入的信息,她臉色微沉,符篆來勢雖無殺意卻目標明確,倘若說真是符篆出了問題,如果沒有人為推力,絕不可能徑直往她這個方向來。
她到底是有股傲氣的,更別提曾是上界仙君身份,如此窘迫的處境還默默受下了才更是憋屈,思慮之間,神識已布滿整個二樓,尤其是符篆來的方向,任何風吹草動都躲不過她的感官。
每個人的呼吸、心跳、動作甚至話語都清晰的傳入腦海。
猶如被放大了的畫面一一略過。直到,她看到了一張有些眼熟的臉。
只一瞬,云箏迅速收回神識,她抬頭望向右前方,沒想到僅是坊市一面,就被人惦記上了,當時只道是個有些心計的小女孩,沒想竟如此心胸狹隘。
大概是被灼灼目光注視著,還有目擊者的‘指證’,那個角落的人群動了動,這才走出來一人。
卻是個面容清秀,氣質文弱的男弟子,腰系玉制身份牌,竟還是內門的。他低著頭走至云箏面前,眼見的雙耳緋紅都快蔓延至脖子了,他輕咬下唇,沒有立即說話,羞怯的樣子像是需要鼓足全部勇氣一般,不一會兒他緩緩開口:“對不起,那個符...我...也不知道它會...”
內門弟子如此給雜役弟子道歉可是稀罕,眾人方才沉默又開始瞎起哄起來。
這么來一下,男弟子的腦袋垂的更低了。
云箏暗暗納罕,這性格入得了內門得是資質或者財力超群吧。她有意無意的瞟了一眼躲在人群后的沐蓉兒,護花使者們身板挺直,盡職的擋住她的身影。
沐蓉兒似有感應的抬起頭張望,卻分辨不出那目光來自于何處。
說起來也不大的事情,只是因為都在準備馬上開始的擂臺賽,大家緊繃的神經需要松松綁,因此才多湊了會兒熱鬧,人群再不散,怕是就要引來監管真人了。
“罷了,來日方長。”云箏小聲輕嘆了一句,聲音低到幾乎不可聞,而后又用正常音量說,“沒事。”言盡擺了擺手,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
她轉過身,無人看到,幽深雙眸中隱隱泛出的冷冽。
圍觀人群的瓜已吃完,也都準備撤退。
正在這時,清朗的聲音如平地一聲雷在二樓響起:“季禾,你給小爺站住!”
云箏心頭一跳,聽到這聲音就知道今日之事恐怕不會善了了。
但見玄衣少年大跨步走來,赤錦束發,額角留下兩縷發絲,一雙劍眉,星目熠熠,勾起的唇角掛著略帶邪氣的笑,端的是玩世不恭的模樣。
“是百里景淮。”一旁有人認了出來。
是了,蒼梧洲百里世家嫡長孫,天機峰首座真傳弟子,百里景淮。
云箏與他的孽緣要從五年前那日,被扒拉一葉舟開始講起。小魔王的確言而有信,到了仙云宗后小手一揮,她如愿進入了雜役弟子的隊列,原以為就此一遭再無以后,誰知那才是噩夢的開始。雖說小魔王也沒有過分到三天兩頭跑來外峰,可基本上只要他出現,那就是威逼利誘硬拉著她去惹事生非。
總而言之,云箏在這五年以來被執法堂記兩次大過,數不清的警告,全數都與百里景淮有關,至于為什么她還能這么低調,日子過得風平浪靜,多半是靠著小魔王那說出來就唬人的背景把惹的事都壓了下去。
鮮為人知是沒錯,可執法堂都記錄在案,還有倆月過了時效就可以消除那些記錄,她這小小雜役弟子但凡再來一次警告,除了逐出師門,什么重罰都只能算輕的。然而此時,她絲毫沒想過小魔王能知錯就改,他稍微收斂一下下都謝天謝地。
“怎么是你來道歉,你讓那個女的出來。”百里景淮踱著步子來到季禾面前。
季禾壓根不敢看他,縮著脖子瑟瑟發抖。
剛散去的人群一看真傳弟子都出來攪和,更何況是大名鼎鼎的百里景淮,年前就以十六歲筑基的驚人記錄一夜爆紅,仙云宗誰人不知這天才弟子。
于是,二樓又開始熱鬧了。
想趁機溜走的云箏看著從樓下涌上來的人,頓覺做人真難,她硬著頭皮扭頭對百里景淮說:“百里師兄,今日之事實屬意外,就此揭過吧。”
他微抬下頜,眉尾輕挑,“哦?這可不行,小爺我可見不得有人仗著意外行殺害同門之事。”好看的眼瞳染上幾分微不可察的狠戾,轉瞬即逝。
這一句話像投入湖中的石子,立刻就激起了圍觀群眾的熱議,一場意外突然轉變成蓄意殘害,這可有看頭了。
“你!出來。”他看著云箏,手卻指向沐蓉兒的方向,許久沒有回應,他有些不耐煩的望向那里,“怎么?還要小爺請你?”
沐蓉兒見狀是躲不過了,只能從角落往外挪。
身旁有人拉住她的手,急切的說:“師妹,不可!”
這人是哪位師兄?
她沒想起來對方姓啥,不管了,先委屈,說來就來的眼淚一顆顆往下掉,“師兄,沒事的,蓉兒沒有做過的事情,蓉兒不怕對峙。”
就這樣,一朵正小聲啜泣的嬌花輕飄飄的走到了人前。
圍觀群眾很配合的給那四人留出表演舞臺。
云箏將自己的存在感縮到最小,任憑那三人圍繞著“你道歉”,“我沒有”,“師妹”這主要臺詞內容展開的三人對戲。
她摳著指甲,暗想這種情況應該算是擾亂秩序,這番已經為今日之事想好了罪名,這還不會記過,警告怕是少不了,除非小魔王這次能勝訴,胡思亂想著,她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留影石的。
監控是個好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