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髯長老見無人敢有異議,干笑兩聲后便宣布下一場比試開始,隨后余弱男便轉身從臺上下來,旁若無人般揚長而去,直到走了老遠,眾人還在議論紛紛。
喬峰站在一旁,看著余弱男漸行漸遠,也看得出神,正當他發呆時,吳長風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一下子把喬峰嚇了一大跳。吳長風見此倒沒在意,他也看著余弱男遠去的背影嘆氣道:“....敢叫英雄把腰彎,誰說女子不如男!想不到這余姑娘如此英雄了得!看來,有她在的話,我倆都沒機會了....!”說到這里,頓了頓,他突然又問道:“喬兄弟,你覺得幫內有人能贏的了她?”
喬峰搖搖頭,道:“恕我孤陋寡聞,實在猜不出來,不過像張公子如此英雄都被打下臺來,換作別人的話,我看贏的機會也不怎么大。”奚山河聽了默然無語,隨后便露出一副頗為失望的樣子。
這時臺上又上來兩名四袋弟子比試,這兩人吸引力明顯比余弱男跟張沐之差多了,圍觀的丐幫弟子都漸漸散開,而另一個擂臺觀看的人卻慢慢多了起來,吳長風見此也和喬峰一起走向另一座擂臺看另一場比試。邊走邊囑咐道:“不管成敗如何,我們也得早點上臺試一試,就算被人家打下來了,也沒什么丟人的,我臨下山前,恩師曾經囑咐我說:輸不丟人,害怕輸才丟人!”
喬峰點點頭‘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奚山河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還以為說到了他的傷心處,心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接著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不要灰心,汪幫主不是說了嗎!這次獲勝的會有四個人,就算贏不了那余弱男也沒啥,還有另外三個名額等著我們呢!”話未說完,喬峰一下子被逗笑了,吳長風也跟著笑了起來。
在隨后的幾天,丐幫各分舵一些獲勝幾率比較大的五代弟子跟四袋弟子已上臺上的差不多了,其中眾人公認的熱門人物如汪幫主的兒子汪兆風等都輕松勝出,幫內年輕的好手沒上臺的已經所剩無幾,而丐幫內頗有聲望的幾名年輕六袋弟子也已先后上臺,有的是接受別人挑戰,有的是挑戰別人,除了一人以外,他們均毫無意外的進入了下一輪。而出局的那名六袋弟子本來呼聲很高,誰知卻敗則給了一名年輕的四袋弟子,這變故一下子讓這名四袋弟子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眾人對這大出風頭的年輕高手也是議論紛紛,猜測連連,喬峰后來聽別人說起,才知道那年輕高手居然是吳長風。
這一下子成就了吳長風的名聲,一戰成名的榮耀也讓吳長風的老子得意非凡,他因為武藝平常,隨眾碌碌,一直以來在幫內不被重視,只是因為有錢,為幫務勤勉出力,混了大半輩子才混到六袋弟子,這次好不容易因為兒子也跟著風光了一把,逢人就吹噓說送他兒子去少林寺學藝十年總算沒有白學。而這幾天,奚山河也不斷催促喬峰上臺。喬峰剛開始還以時機不到,獲勝的概率太小而推辭,說要等有必勝的把握再上臺,慢慢的他見上臺比試的人越來越少,心里就不知為何開始越來越緊張起來。雖然他明知道自己贏個一到兩場沒問題,但心里頭不知為何就很難跨過那道坎,想到在幾百上千雙眼睛下跟別人動手,手腳就會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預選賽的最后那天是個秋高氣爽的晴天,因為新鮮感已過,加上上臺比武的弟子武功越來越差,可看性不強,所以來觀看比試的弟子也越來越少,往往每個擂臺前只有稀稀拉拉幾十個人,而上臺接受挑戰的弟子往往等半天才能等到一個對手。這天,喬峰也決定無論如何也得上臺比試一下,否則再拖下去就真沒機會了。
為了給喬峰打氣,奚山河也責無旁貸的來給喬峰助陣,在來的路上,奚山河特地囑咐喬峰道:“幫內的高手我知道的都已經上過臺了,剩下的都是些武功稀松之輩,你盡管大膽的上臺比試就是了,千萬不要擔心,抱著一顆平常心去比試就可以了,反正不管怎樣!記住‘生死看淡,不服就干’這句話,明白了嗎?”
喬峰點頭答應著,奚山河看了他一眼,還想說些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再說。到了比武校場,兩人放眼看去,只見校場上稀稀落落圍著兩座擂臺只剩一百多個人了,其他的不是出去喝酒就是到處逛街去了,可能都覺得預選賽精彩的比試已經結束,都等著看淘汰賽呢!這一百多號人看上去大多也都懶洋洋的,顯來是實在無事可干才來這消磨時間的,這場面跟比賽首日那人山人海的陣勢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兩人走到人多點的那個擂臺前時,喬峰遠遠的就發現擂臺上站著兩個人,一老一幼并排站在擂臺中央。那年老的看著像主持比試的長老,走進后喬峰才看清這長老的樣子,只見他身穿一件破爛黑衣,模樣也不算太老,只是因為長得面目黝黑加上衣著破爛,才看著像個老頭子。他身負六只布袋,原來只是一名六袋弟子,還算不上長老。看這主持人的級別,跟首日陳副幫主主持和次日八袋長老主持不同,今天主持比賽的竟然只是一名六袋弟子,重視程度可想而知。而他旁邊,則站著一位身負三只布袋的弟子,喬峰見他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面目頗為英俊,一身綢袍之外,頭上更用汗巾包頭,宛似一個富家公子哥。想來便是上臺接受別人挑戰的對手了,此刻他正昂首挺胸,一副勝券在握的站在那。這時奚山河悄聲對喬峰說道:“臺上這人叫張全祥,是大智分舵的,
功夫很是稀松平常。你上去跟比一比吧!你絕對不會輸給他的。正所謂選日子不如撞日子,挑對手不如碰對手,就是他了!”
喬峰嗯了聲,想了會,有些吶吶的問道:“奚二哥,你見多識廣,肯定知道這張公子是哪門哪派的吧!”
奚山河聽了皺著眉頭,搖頭道:“他哪門哪派的我還真不清楚,不過我以前見過他跟別人空手打斗過,用的是一套少林羅漢拳,會這種少林寺入門功夫的人,肯定厲害不到哪去。”說到這里,奚山河又看了喬峰一眼,見他還是很緊張的樣子,微笑道:“喬兄弟,別緊張,不打緊的,這張全祥只會些粗淺的外家功夫,別說空手比拳腳了,就算耍刀弄槍的話也沒啥可怕,你放心上就是了,上了擂臺動起手來就好了。”
喬峰聽后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遵從奚山河的話,決定上臺挑戰張全祥。他整了整衣服,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故意顯擺一下,躍上擂臺,而是從臺階上一步一步的走上臺去。
這時,那主持他比試的六袋弟子跟張全祥都注意到了他,兩人幾乎同時轉過頭來,瞄了喬峰一眼,與此同時,喬峰似乎感覺到臺下那一眾觀摩比試的弟子中,也登時傳出了竊竊私語聲,顯然在議論著他。
那六袋弟子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有些漫不經心地問道:“這位小兄弟,你上來是要準備挑戰的嗎?”
喬峰應了一聲,道:“玄武堂座下弟子喬峰,斗膽向這位兄弟請教幾招,希望可以不吝賜教。”
那六袋弟子對喬峰點點頭,轉頭對張全祥笑道:“好,張兄弟等了半天終于等到對手了。”又轉頭對喬峰道:“既然這喬兄弟敢上臺挑戰,說明自信武功勝得過這位張兄弟,少年英雄了得,實在令人可敬可佩。”
隨后他便給喬峰介紹道:“喬兄弟,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大智分舵舵下弟子張全祥。”又指著喬峰對張全祥道:“這位是玄武堂門下弟子喬峰。兩位不打不相識,比試前也認識認識。”說完,喬峰跟張全祥都點頭致意,那六袋弟子見此又道:“既然如此,我廢話也不多說,比試規則你們應該都明白,不用我過多介紹了吧!一會比賽的時候記著拳腳無情,刀槍無眼,千萬要小心為是。”他說完便縱身下臺,將二人留在了臺上。
那六袋弟子下臺后,那張全祥便笑嘻嘻地向前走了兩步,抱拳行禮道:“大智分舵弟子張全祥,見過喬兄,小弟武功粗疏得很,還請喬兄多多指教。”說著便深深一揖。
喬峰臉一紅,連忙回禮道:“不敢不敢,我的功夫也稀松平常,也請張兄手下留情。”
張全祥點點頭,見喬峰這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便有些輕視起來,心想:“看這小子傻頭傻腦的樣,不見得有什么高深武功,看來這場是穩操勝券了。”想到這,便抱拳道:“喬兄謙虛了,呃,不知喬兄是想比拳腳呢?還是打算比兵刃?”
喬峰心里一陣緊張,吶吶道:“呃....!這個...兵刃容易傷人,我覺得....!我們還是比拳腳吧!”
張全祥“嗯”了一聲,不再言語,只見他右手一震,左掌上翻,兜了個圈子,做了個請的動作,對喬峰道:“既然如此,那我這就向喬兄討教了,請。”
說完不等喬峰回答,便呼的一拳向喬峰打了過去。喬峰還了一招太祖長拳里的“和朔立威”,側身避開,兩人隨即便打斗起來。喬峰聽奚山河說他會使羅漢拳,不敢托大,但見對方拳腳渾厚,雖然招數平平無奇,但剛中有柔,柔中有剛,當下也不敢搶攻,只是一味的閃躲,他尋思著要先瞧明他武功家數,再定對策。幾招之后,喬峰便知道他使的羅漢拳火候還不夠,這門羅漢拳雖然只是少林寺入門功夫之一,但在武林中一直響負盛名,相傳這羅漢拳乃達摩祖師首創的功夫,他初到少林時,見少林寺內眾僧個個面黃肌瘦、精神不振,便慨然曰:“出家人欲悟性,必先強身。”于是便面壁一年,創出羅漢拳授以僧眾,這些僧人修煉不過數月,就已個個精力充沛,所以后來羅漢拳也成了少林弟子入門功夫之一,經過幾百年不斷傳承和創新,羅漢拳雖然招式簡單,但卻被稱王少林寺所有功夫之本,足見這羅漢拳在少林僧人中的地位。后來少林俗家弟子出師后,多為禁軍教頭或武術拳師,這羅漢拳也在武林中廣為流行。雖然簡單易學,但講究上下相隨,步隨手變,身如舵擺,靈活多變,勁力要求剛柔相濟,入門容易但不下苦功的話威力也出不來。
喬峰見他使出這羅漢拳來,雖然虎虎生威,貌似威勢非同小可,但出拳有些無力,忍不住在心里嘲笑道:“少林羅漢拳到了你手里,看來也不過如此!”兩人回旋反復的拆了十幾招后,喬峰見張全祥一招“南來禮佛”襲來,身子便向右斜出躲過,接著就看到了張全祥拳法中露出的破綻,然后不假思索,喝了一聲:“著!”使出一招“沖陣斬將”呼的一聲,運勁于拳,往張全祥胸口打去。
他一掌擊出,又快又準,一下子打到了張全祥的胸口,只見他哼也沒哼,身子被喬峰這一拳直接打的飛了下去,只聽啪的一聲響,重重的摔下臺去,在身子落下后還連著翻了好幾個滾,這才停住。
喬峰打出這一拳后,暗叫一聲:“慚愧!”看到張全祥被打飛后,第一個念頭便是:“這拳出手是不是太重了,會不會犯規了。”想到這,不由得心中怦怦亂跳起來。
這時臺下一片死寂,眾人見此盡皆駭然,連喝彩也忘了喝彩,他們見喬峰不露聲色的露出如此神功,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剛才還見張全祥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沒想到片刻之間就敗下陣來,這情形反轉的有些太突然,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片刻之后,臺下才一片嘩然,跟著議論紛紛,有猜測喬峰師承來歷的,也有為張全祥可惜的。而張全祥在一聲悶哼被打下擂臺之后,在地上又試著顫巍巍的伸出右手指著喬峰,好像心有不甘,又好像想說什么,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話來。跟著身子又搖晃了幾下,然后咚的一聲又摔倒在地,昏了過去。
半晌,還是那六袋弟子最先反應了過來,他身形一晃,縱到張全祥身邊,只見他臉色蒼白,隨后探了探他的呼吸,發現呼吸正常,又摸了摸脈搏,發現脈象也還算平穩,不像身受重傷的樣子,顯然只是暈了過去。他皺起眉頭,尋思這這即沒吐血又沒骨折,顯然不能判喬峰違規,隨后站起身來,看了看喬峰,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張全祥,不由得對臺上這貌不驚人的少年刮目相看起來,。隨即有大智分舵的人圍了過來,把昏迷不醒的張全祥抬了回去,這幾個人還一邊走一邊惡狠狠的瞪了喬峰幾眼。
喬峰也被瞪的莫名其妙,他望著那幾個人越走越遠,在腦海之中,剛才一招制敵的場面又清楚地浮現出來。他想不通張全祥怎么那么沒用,剛才那招本來只是太祖長拳里很簡單的招式,他出招時也沒想過一招制敵,誰知張全祥連躲都不知道躲就被打下去了,也太膿包了吧!
這時那六袋弟子走上擂臺,朗聲道:“這場比賽勝負已分,勝利者是玄武堂弟子喬峰.....。”他說到這里,臺下丐幫的幫眾卻應著寥寥,既不歡呼,也不嘩然,都覺得喬峰贏的有些莫名其妙。喬峰也怔怔的站在那,喃喃自語道:“我贏了....可是....!可是這也太容易了吧!”他心神恍惚,似乎對那六袋弟子的話恍若不聞。
臺下的奚山河剛才也看傻了眼,明明看到喬峰使的是人人都會的太祖長拳,不知為何到了喬峰手里威力竟然如此驚人,他不知道喬峰什么時候變的這么厲害了。當他聽到那六袋弟子宣布喬峰獲勝后,很快便沖上臺去,跑到喬峰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聲笑道:“好兄弟,真有你的,沒想到你一直深藏不露啊!還讓我白白為你擔心了半天。”
喬峰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奚二哥,你過獎了,僥幸...實在是僥幸而已。。。”
奚山河瞪眼道:“什么僥幸,明明是實力,難道你剛才是在跳大神跳嗎!那招“沖陣斬將”使出來真是有如神助一般,輕輕松松就贏了那張全祥。”
喬峰搖了搖頭,依然有些困惑道:“我感覺贏的有些莫名其妙,可能真是僥幸罷了!”
奚山河看到喬峰眼里的困惑,毫不為異,反而對他贊賞的點點頭,道:“好,勝不驕敗不餒,這才是一個人應該有的態度。”
喬峰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么,頓了頓,隨后對奚山河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