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冊一把將肖五子抱了起來,只見肖五子臉色蒼白,嘴唇干裂,雙目緊閉,呼吸細弱。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漬污穢。曾冊湊到他耳邊輕聲叫道:“五子,我是曾冊。你醒醒。”
肖五子明顯是聽懂了曾冊的話,他的眼皮抖動了幾下,嘴巴一開一合,但卻說不出話來,只能聽到他喉間的微弱氣息。曾冊連忙將耳朵湊到他嘴邊,隱約聽到:“快去,去救七子,他在,在,在趙各莊,西頭,地,洞,洞。三天了,快,你快去……”
曾冊聽完激動得渾身發抖,他在五子耳邊說:“你挺住,你一定挺住,我叫快腳帶人去。你挺住。”
曾冊也不敢放開肖五子,直著嗓子大吼一聲:“李兄,快來。”
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李胖在外邊院子忽聽曾冊大喊,他還記著只要找到還有錢賺的事,于是扭著肥胖的身子往后邊來。那差役也快步跟上,好奇地問:“那都是尸首,凍得硬梆梆的,那小廝鬼叫個啥哩?”
李胖也納悶,但他腳下沒停,趕到后面見到曾冊正抱著一個半死的人朝他大喊:“李兄,快想辦法,我要帶走他。”
李胖看向差役道:“兄弟,這人都完了,我去叫人把他拉走算了。”
差役眼珠一轉道:“你李老爺樂善好施干脆把這些個都拉走。”
李胖立即會意道:“好好好,我去找人拉走,再請個曾人誦經超度超度他們,讓他們來世投個好人家。”
曾冊沒心思聽他倆商量,當即摸出一袋銅錢舉在手上道:“差官,這錢去弄碗熱湯來。快。”
差役見李胖已經走了,就接了錢捏了一把說聲:“官人稍等。”
不一刻就有個粗漢拎著個陶罐和一只碗過來,他倒了半小碗米湯遞給了曾冊。曾冊在嘴上試了下溫度,就將碗湊到肖五子嘴邊。米湯先是濕潤了肖五子的嘴唇,繼而一點點地流進他的嘴里。跟著他的喉節開始濡動費力地吞咽著。
一直等到肖五子喝了合計一大碗的米湯后,李胖找來的三名粗漢趕著兩輛馬車來到。曾冊跟粗漢們小心翼翼地將肖五子抱上了馬車,指引著馬車朝曾宅趕去。余下的人和車拉上那幾具尸體就朝城外去了。
曾冊跟李胖臨分手時囑咐他去城里找最好的醫生到曾宅去,李胖立即應聲扭著胖身子去了。曾冊這才對李胖的惡劣印象有了好轉。
曾冊他們趕著車進了門,曾冊就小心翼翼地抱起肖五子直奔自己的房間。成快腳聽見動靜從后面趕來,他才看了一眼就認出了肖五子。待看清肖五子的慘相后,快腳竟然“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曾冊想起肖五子叫去救肖七子的話,立即喝住了快腳道:“呆子別哭了,趕緊去救肖七子。”
成快腳立即止住了哭聲。曾冊把肖五子方才說過的地址仔細給成快腳說了。可惜快腳他對這邊地面不熟。曾福這時自報奮勇地說:“主人家,車馬房的的兩兄弟路熟的很,不如叫他們跟上成主人如何。”
沒等曾冊說話,成快腳就抹著淚說:“還啰嗦什么,叫上他們趕快走。”
這邊曾冊叫曾梅她們馬上在屋里生起火盆來,又吩咐廚房燒熱水。曾冊在曾福的幫助下,先將肖五子身上的血衣全都剪開扯掉,又用毛巾蘸著溫水一點一點地給肖五子擦洗身體。曾冊見肖五渾身上下都是些青紫的傷痕,也有幾處皮開肉綻的,但表面看沒有傷筋動骨。
曾冊他們剛剛把肖五子擦洗出個模樣,李胖就帶著一名醫生匆匆跑進門來。曾冊打量了一眼醫生,見他是個中年醫者,面色紅潤,氣質極佳,還蓄著長須。曾冊見他頗有點道骨仙風,從心理上就認同了這位的醫術。
醫生朝曾冊拱了拱手并未多寒暄,直接趨步到病床跟前。他先上前搭上肖五子的右腕切了脈搏,又翻開了肖五子的眼皮檢查,接著對肖五子的全身也都仔細看了一遍。醫生轉過身對一直緊張注視的曾冊道:“這位小兄弟受的外傷都不太重。只是他氣急攻心,加之一直饑餓,氣血兩虧。只要處理好傷口,安心靜養,滋補氣血即可康復。”
醫生開始為肖五子清理傷口,從他帶來的小藥箱里取出了一盒黑乎乎的藥膏涂抹在傷口上,再用干凈的棉布包扎嚴實。處理完外傷,醫生退出了臥室,來到外面的書房提筆寫下了藥方。囑咐了煎藥的事項。臨走時醫生還交代了滋補飲食的方法,說三天后他再來復診,到那個時候肖五子就可以說話了。
送走了醫生,曾冊又回到房間里守著肖五子。自從進了曾宅后,肖五子一直閉目昏睡,要不是醫生看過,還真以為他生命垂危呢。曾福派人去藥店抓藥,又到廚房里盯著給肖五子燉人參雞湯。宅子上下雖然忙碌但仍井井有條。
再說成快腳帶著府上兩個車馬房的漢子趕了一輛馬車,騎上兩匹馬一路出城朝趙各莊疾去。聽車夫說趙各莊距涿州城有四十里,趕到那里最快也要一個多時辰。成快腳的馬術不精,但他現在心急火燎,只管快馬加鞭趕路。只是苦了拉車的馬怎么也趕不上他。成快腳就叫騎馬的家丁帶他先趕路,馬車在后面跟上就行。
原來蕭家人本是上京那邊的,宅子上養的馬自然都是好馬。那馬跑將起來成快腳只覺耳邊生風,屁股顛得疼,大腿磨的更疼。可他全然顧不上,只記得曾冊催他的時候眼睛里全是火。快腳人雖然刻板,但做事心里頭有數。他聽得出肖七子可能正處在危險之中,他越早趕到越好。
大約一個時辰后,宅上的家丁領著成快腳到達了趙各莊。出了莊子西口,成快腳就下了馬一路仔細搜索,他只記得曾冊告訴他說是趙各莊西頭的地洞里。可成快腳一路尋去卻沒發現有什么地洞。一直找到馬車趕來也沒有發現地洞。趙各莊村里村外都是一馬平川,既沒有河流湖泊,也沒有丘陵山崗。四周一眼望去一攬無余。幾天前的積雪仍還很深,除了大路上的車轍和足印外,四野茫茫,雪白一片。
成快腳來回在西頭一一兩里地上走了三個來回,也沒有看到地洞的存在。快腳急得在大路上扯開喉嚨嘶喊:“七子……七子……”
然而,無論他怎么呼喊也沒有人回應。冬季雪后,北風呼嘯,天寒地凍,村里的農人都躲在屋里抱著炭盆取暖,路上根本就看不到行人,也沒處去打聽。跟隨前來的兩個家丁也著急地騎馬沖進農田中四處尋找呼喊。
可他們把趙各莊西面都跑了一遍也沒有發現所謂的地洞。眼看太陽偏西,黑夜即將降臨。成快腳先前還按照曾冊所說,七子他們是逃奴,不能驚動村里人,更不能讓衙門里的人知道。可眼下天一黑,這么冷的天氣,成快腳漸漸已經有了種不祥的感覺。他也顧不上遮掩隱藏了,人命關天,成快腳策馬沖進了村子。就近敲響一戶人家的門。
成快腳終于等來農戶開門,成快腳跟著曾冊時間一長,也就學會了他那一套,從懷里摸了把銅錢塞給那農戶老漢,急匆匆地開口就問:“請問老丈,趙各莊西頭地洞在哪里?”
老漢先是眨巴著眼睛看著成快腳,一個勁地問他從哪里來,是干什么的。成快腳耐著性子跟老丈解釋。可越解釋老漢的問題就越多。幸而兩個家丁趕來,他們以前跟著蕭姓主人到處耀武揚威,他倆過來就瞪起眼珠子,大著嗓門沒用兩三句就把老漢唬住。
老漢不敢再打聽成快腳他們的事,一心琢磨“西頭地洞”在哪。可他怎么想也不知道附近有地洞。老漢站在門口一直跟外面人說話。時間一長家里的兒子就不放心走到大門,跟他老爹一起想地洞的事。到是這后生說的一句話提醒了成快腳。后生說:“趙各莊只有西頭地,沒聽說有地洞。”
成快腳有些偏執,一直在想地洞在哪,聽說有塊西頭地就立即問明白方向,朝這對父子拱拱手就上馬朝西頭地的方向馳去。據那對父子講,西頭地實際在村子北邊,因那塊地在官道的西邊所以叫西頭地。眼看夕陽西下,滿天的紅霞仿佛燃燒著的烈火一般,將原野上的積雪都映成了殷紅的顏色。
成快腳終于在天黑之前在西頭地的一個雪窩子里找到了肖七子的尸體。
肖七子藏身的地方有一片不大的墳地。有一處墳包被刨開了一個半人深的土窩子。七子的尸體縮成一團早已經凍得硬梆梆的。
成快腳在昏暗的夕照下猛一看見縮成團的人影當時就撲過去了,那是曾經日夜相伴的身影,即使在黑暗的夜色中只要遠遠望上一眼,快腳也能一下認出。可當成快腳手一觸到七子的身軀時,他如同被電擊一般,呆愣了一下,接著他就哭喊著搖晃著七子,凄厲的慘嚎在夜風中顯得異常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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