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女孩驚愕地相互望了一眼,曾梅紅著臉向曾冊道個萬福問:“主人家奴婢們要是做錯了盡管責罰……”
曾冊擺擺手說:“你們什么也沒做錯,我們不是韃子,跟他們的習性不一樣。”
四個女孩一時愣在那里,不知該如何應付。曾冊又揮手說:“你們下去吧,有人看著我吃不下去飯。”
四個女孩這才怯生生地退了出去。成快腳頓時從半僵死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他吧嘰著嘴風卷殘云一般把半桌子飯菜掃進肚中,然后抹著嘴說:“她們在憋屈死了,嚇得我都不敢出氣。”
曾冊笑著說:“你是主人家,怕她們作甚?”
成快腳搔著頭說:“看見她們,我想起了我妹子,比她們還小些呢。”
曾冊聞言心情就低落下來,他三口兩口地吃完飯就把要快腳做的事跟他交代了,然后匆匆出門去了。
曾冊找到牙婆也不再跟她打啞謎,直接告訴她要找臘月初二以后從宋國搶來的那些丁口。牙婆從曾冊這次買房的交易中賺了不少利錢,這些都是蕭家管家給的。牙婆自不會忘記曾冊的恩典和自己發下的重誓。牙婆道:“小官人這是在尋人么?”
曾冊點點頭道:“只要婆婆用心,我這里少不了你的利錢。”
牙婆道:“老婆子只做房屋的牙人,丁口的事情得去問丁口行里的牙人。我也不耽誤小官人的事情,直接引你去見丁口牙人如何?”
曾冊立即點頭道:“好極好極,這樣省得來回傳話了。”
曾冊聽說那牙人住的不遠,就跟著牙婆一路走去。牙婆一路走一路給曾冊介紹說:“這牙人姓李,因生的粗壯,人叫他李胖。他是涿州這邊消息最靈通的牙人了。小官人好好與他親近親近,以后宅子上的仆役買賣都找他便使得。”
李胖身材短粗,沒有脖子。曾冊穿越過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么胖的人。李胖對曾冊他們并不熱情,一聽說要找人就把頭搖得臉蛋肥肉直顫道:“那次帶來七八百人,又都賣到遍天下都是,到哪里去尋的?”
牙婆見李胖很不好說話,就說盡好話夸獎李胖仁義。他們都是干中介這行,吃的就是察言觀色和口齒靈利這碗飯,牙婆的話自然在李胖那邊起不到作用。曾冊知道像李胖這種人無利不起早,不如先拉他下酒肆熱絡熱絡再說,于是便邀李胖去酒肆。李胖也不拒絕,反正眼下臨近年根也沒什么生意,就跟著曾冊出門。牙婆見二人已經搭上線,自己也沒必要在跟前礙手礙腳的,就找了個借口溜了。
曾冊為表示誠意,挑了個店面豪華的酒肆,挑了個說話方便的單間,好酒好菜點了滿桌。李胖見曾冊年少但出手闊綽,態度就轉變了一些。待與曾冊喝起酒來才徹底消除了戒備感,借著酒勁跟曾冊面前吹噓起來。
曾冊心想,華夏男子交往始于酒桌原來古已有之。李胖說他們是臘月初五去選人的。平時他們這些做丁口牙行的人都有誰家需要丁口的消息。當聽說遼軍越境“打草谷”時,就提前跟用戶那邊通信,拿到一部分訂金。等到遼軍把人搶回來時,他們這些牙人就帶上錢去選購。李胖那次一共買了120人,是那次牙人買丁口最多的一個。
曾冊并沒有急于打聽關小乙幾個的下落,李胖此時正借著酒勁說到興頭上,曾冊要盡可能多的了解情況。
李胖說他那120人都是賣到幽州以北去的。他說新掠來的丁口還比較“生”,也就是還沒適應奴隸的身份,還幻想著逃回家園。新丁口開始時都不服管教,總有人想方設法逃跑,甚至有人反抗主人,打傷主人的事也不少見。所以新掠來的丁口靠近邊界這邊的人都不愿買,怕他們輕易逃回宋國去。只有往北賣才有人接手。
曾冊問道:“是不是這次掠回來的幾百人都賣到北邊去了?”
李胖道:“大部分是賣到北邊去了,也有不少就賣到了附近。一般都是病弱之人。他們不能走遠路,隨便出個低價就留在當地。遼軍也怕白白死掉隨便給些錢就能領走。”
曾冊這才想起王獵戶買的那媳婦。于是接口說道:“如此的話,他們所有人都能賣掉了。”
李胖搖頭道:“不是不是,每次都有很多人會死的。”
曾冊驚問:“為什么?遼軍不是把丁口看成錢財嗎?”
李胖道:“那倒不假,但是主人家很少愿意要一整家的人,他們若買下一家人就得擔心他們彼此照顧,相互為對方犧牲,這會讓主家人管起來很難。所以牙人買丁口時都是把一家人拆開來賣。可一拆開那些人就鬧。只要家里有人流了血,這家十有八九會拼命,就會死人。所以每次買新丁口都能看到遼軍殺人。一家一家的殺。”
曾冊聽得心里像壓了壓塊巨石一般,他真恨不得現在就把眼前的李胖暴打一頓出出惡氣。曾冊更覺可怕的是關小乙他們兄弟早已將彼此視作家人,一旦有誰被打死打傷,那幾個必定會豁出性命救助,還有自己的家人,他沒法想像當妹妹被眼前這黑胖子強行拉走,他的父親曾正業會無動于衷……
一想到這里,曾冊不由背脊發涼,他強抑住滿腔悲憤喝了碗酒,緩解一下過于繃緊的神經。他深吸一口氣問道:“這次遼軍殺的人多么?”
李胖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道:“殺了一些,不算多吧。你問這干嘛?”
曾冊問道:“你還記得殺的都是什么人嗎?”
李胖笑著搖頭說:“這我哪里知道,我去的早,選了人就提前走了,后邊的事都是聽說來的。殺的什么人我可不清楚。”
曾冊沉吟道:“你買的那些人里可有這樣幾個少年?”
曾冊接著就把關小乙、喜哥兒、肖五子和肖七子的歲數、模樣說了個大概。李胖此時已略有醉意。他邊聽邊眨巴著眼睛,聽完以后才道:“這個我也實在記不清了,我們選了人專挑些身子健壯,不惹麻煩的人。至于他們姓甚名誰,什么模樣我們全不會在意的。”
曾冊不甘心眼前的線索就此斷掉,陪著李胖喝了會酒又想起一個辦法:“新買的丁口要去官府登記么?”
李胖點頭道:“那是必須的,都是主人家帶著丁口的薄子到官府辦理。”
曾冊連忙問:“官府登記里有丁口的姓名么?”
李胖笑道:“肯定是有的,但也絕不是他們的原名。一般都是隨了主人家的姓氏。”
曾冊這才沮喪地想起來上午蕭福改曾福的事,只得哀嘆尋人不易。曾冊掐著腦袋想了許久,發現若要尋到關小乙他們恐怕只能是挨家挨戶上門去找了。
曾冊于是向李胖提出要那120名丁口買主地址。李胖狡黠的笑而不言。曾冊知道他心里在盤算著從他這里刮油水。于是曾冊慷慨地說:“我要找回我的兄弟,李兄如果幫忙找回,每人我給李兄1貫錢如何?”
李胖笑著低頭吃菜,也不接曾冊的話。曾冊急切地問:“李兄可是嫌少?那李兄你來說個價錢。”
李胖搖著頭說:“我不是嫌少,你就是每人給我100貫,找不到人我豈不是白勞累?”
曾冊道:“李兄覺得如何計算為好?”
李胖道:“我給你一個買主的地址你就給我一貫錢,找不找得到你的兄弟都與我無關如何?”
曾冊不假思索地點頭應稱道:“就依李兄安排,”
李胖聽了十分得意,他干了一碗酒道:“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帶你去個地方尋人。但這里必須由我帶你去,所以你還要另給我加上一貫錢如何?”
曾冊看著又黑又胖的豬頭,感覺他每一個毛孔里都透出貪婪,他真想打爆這個喝人血的豬頭。但他眼下只能強忍著。曾冊問:“明天去哪里?”
李胖道:“城里大牢。”
曾冊吃驚地望著李胖,李胖頗為得意地道:“這個地方只有我這種牙人才去得。”
曾冊不安地問:“為什么是大牢?”
李胖道:“都是衙門里收下的逃奴,聽說還都是這次賣出去的新丁口。”
曾冊聽罷,心頭不由砰砰的疾跳了幾下,因為他知道關小乙他們兄弟幾人的尿性,只要有可能,他們十有八九會逃出來的。那么明天會不會看到他們兄弟呢?
曾冊心念及此,立即追問一句:“李兄,如果里面有我的兄弟,我能把他們買回來嗎?”
李胖點了點頭,因為他沒有脖子,那點頭的動作實際上是豬頭的前后晃動。李胖道:“只要小官人肯出錢便是。”
曾冊聽說花錢能夠辦成事便也不再多說,這李胖是個十足精明的生意人,他已經嗅出自己對兄弟的看重,難免下一步會獅子大開口。為解救眾兄弟,曾冊花多少錢都愿意,但是像這種冤大頭的錢他還真不愿意白白送給死豬頭。
李胖現在的心情極好,至少他已經談妥了兩貫錢的收入。李胖以行家的口吻問道:“小官人戶籍地在這城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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