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池活了五十幾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跟極兇的罪犯和老謀深算的毒梟都打過交道,顧北寒在他眼里,是無法掩藏自己的。
漫長歲月里的累積,是那些時光遺留給他的財富,他能看清一個人的本質,能想象他的未來。
聰明如談竟夕這樣的天才也會困于人心不古,這個世界的人類,有百分之九十都是“常人”才能的存在,顧北寒生于世家,在旁人還在絞盡腦汁計算如何讓自己活下去的時候,他早已開始在人心和欲望里穿梭漠然。
云池僅僅見過他一次,卻清楚的看見了他眼里的野心,在父親眼里,云若然永遠是單純而且敏感的,比起顧北寒這種無冕之王,這種在冷漠里打轉的“上層人士”,云池一定會選擇認真嚴謹的談竟夕。
顧北寒有著女性難以抵擋的魅力,但是他極度的危險,他的魅力因這份危險更加迷人,就像小說里的男主角,比起飛蛾撲火的自焚,女性們更容易想到的是,“我會是那個令冰山融化的特別存在。”
云池絕不希望自己的女兒也像無數愚蠢的飛蛾一樣,扎進深不見底的黑淵。
但是云若然已經不一樣了。
在云父的話語中,云若然堅定的開口:“爸爸,我相信他。”
云父啞然。
云若然繼續道:“顧北寒是我自己的選擇,他是我認為的丈夫,我愛他,我也相信他愛我,所以……就像您說的那樣,我深知他的野心與危險,可是在這些前提下,是我愛他。”
“小然……”
“也請父親相信我。”
云若然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愛人骨子里有多么驕傲,也知道他在溫柔下掩藏的暴虐和野心。
可她更清楚的知道,顧北寒愛她。
談竟夕低垂眼簾,似乎在想些什么,病房里傳來云父深深的嘆息,云若然眼中的堅定告訴他事情已經無法逆轉,他左右不了女兒的決定。
孩子不可能永遠只是個孩子,云若然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性格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云池不可能讓違背她本愿的事發生,況且,他是那么深愛著自己的女兒。
她是上天的恩賜。
云池在嘆息中認同了云若然的決意,他抬起頭,看著一旁的談竟夕,心口的愧疚越發擴大。
云池覺得談竟夕是個不遜色顧北寒的男人,比起顧北寒寫在臉上的冷漠,談竟夕更多的,是良好教養表現出的疏離。
他謙遜得體,卻不加掩飾骨子里的驕傲,他可以光芒萬丈,也可以泯然眾人。
可惜了啊。
談竟夕察覺到云池的目光里的情緒,思考了幾秒,說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您不用擔心。”
談竟夕說這話時,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點弧度,似乎是從內心感到開心。
云池有些驚訝,他話語雖然很平淡,但是云池能感覺到談竟夕的情緒變動。
沉默一會兒,云池微微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你們兩個啊……還真是的,行了,孩子都長大了,我一個老人家也不好管東管西的。”云父拍了拍云若然的手“要好好的啊。”
云若然溫柔的笑了,“會的,爸爸。”
停滯的時光,仿佛在這一刻開始流逝。
悠悠歲月,潺潺流溪。
新的故事,已經開始。
——
顧北寒靠在門邊,平靜的聽完了全過程。
云若然的信任,云父的質疑,還有談竟夕短短的幾句話。
他拿出手機翻看,作為顧家的家主,顧北寒一天的生活并不輕松,尤其是在顧家最關鍵的這段時期,他非常的忙碌。
云父說的一點也沒錯,像他們這種人比起先交出自己的心,一定要對方先攤開自己的忠誠。
顧北寒知道自己很愛云若然,但是要說這份愛純粹不沾一絲利益,顧北寒自認為做不到。
他覺得只有無能的人才可能那么單純,這個世界的污濁足以讓清流淹沒,而談竟夕的出現,卻否決了他的一廂情愿。
談竟夕像真正的太陽,讓他厭惡。
顧北寒從手機上看見關于司璃的負面新聞鋪天蓋地,而銀楓集團旗下的天星娛樂卻毫無動靜,放任輿論越來越嚴重,走向不可收拾的地步。
司璃也沒有任何回應,她一向肆意,短短的幾次接觸,顧北寒對這個人的任性多少有所感觸。
有時候他會覺得司璃肆意到不像“他們這個圈子的人”,到每當他這么想時,司璃表現出來的寒意,又在反駁。
病房內響起腳步聲,顧北寒沒注意時間的流逝,精明的大腦想著很多東西。
北寧熙是個瘋子,可這個瘋子卻說司家的女人比他更瘋。
瘋?
司璃嗎?
顧北寒放回手機,靠在門口邊的墻上,眼眸里一片壓抑。
談竟夕和云若然一起走出病房,就看見門邊的顧北寒。
“你怎么……?”云若然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驚訝的問道。
顧北寒一把拉過云若然,把她帶到身后,而談竟夕微微皺了皺眉。
“談教授。”顧北寒的聲音透著幾分冰冷,眼眸涌上了云若然從沒見過的狠虐。
他握著拳頭在云若然都沒看清的情況下狠狠對著談竟夕的臉揮了一拳,周圍的風聲都變得凜冽。
監控器室的江暮雪皺起了好看的眉,白月直接拉開了門,下一秒就要沖出去。
嘭!
監控器里傳來了響亮的一聲。
江暮雪突然笑了一下,說道:“有些意外啊。”
屏幕上談竟夕微微側頭躲過顧北寒的一拳,反拉住他的手臂,極為熟練的給了他一個漂亮的過肩摔。
他面色依舊淡漠,仿佛剛才那一個動作不是他做出的。
而江暮雪,看見了他淺色的眼眸里冷冽。
鋒利得,比劍還令人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