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彬聽得皇帝的贊許,表示了謙虛:“多謝陛下謬贊,此乃微臣職責所在而已!”
“能看清自己職責所在之人,就是良吏,朕給你加一階,以示褒獎!”
“請陛下收回旨意,微臣初任縣令,未有寸功,萬萬不敢受!”盧彬堅決推辭。
高殷一看,這人只有三十余歲就有此風格,倒是個另類,值得重用。
不用說也知道,能夠如此年輕就當上從五品京縣令,此人是范陽盧氏名門無疑。
因為此時主要的任官制度是:九品中正制、國子學經學試、察舉制、辟召,這四種制度的任何一種,都涉及到門第,門第高者,才能獲得更多機會,初任官品也高。
見盧彬辭讓,高殷只好放棄。
……
顏之推與盧彬返回塢堡處理強買民女一事,高殷等人就在原地等候。
大約半個時辰之后,二人帶著那女子返回,薛家大主人薛紹基,也把薛大郎帶來賠禮道歉,并表示愿意捐五萬貫作修建運河之用,以贖其罪。
薛家是河東薛氏一支,也算是二等豪門大族。
“犬子目無法紀,草民已鞭笞六十,現特帶來給陛下處罰!”他態度極為謙和。
高殷心想,依照現在法律,官員特定條件下,可以以錢恕罪。
這薛大郎已經有官身,部分符合恕罪條件,而且五萬貫處罰怕是有史以來最重的了。
如此紈绔,呆在家中是個禍害,看著他有些武藝,不如直接送他到淮南前線軍中去鍛煉,與國與私都有好處。
“嗯,你既然認捐,其他處罰似可不必,朕意,就送其到徐州城兵擔任隊副,不知薛翁意下如何?”高殷說道。
隊副是軍官當中最低的了,大致相當于副連長,若真打起仗,要生存下來可不容易。
“這……多謝陛下賞官,草民喜不自勝!”薛紹基面帶笑容點頭答應。
高殷心想,也許這笑容是裝出來的吧?
不過,我才不管你真高興還是假高興,如果自己看見了而不嚴肅處理,那將造成非常惡劣的影響!
隨后他帶著一行人快馬返回鄴城。
……
第二日,祖珽又把畢義云找來面見高殷。
高殷給他詳細交代了追查那無塵和尚之惡行,特別是要找到違法犯罪證據,否則太后那里不好說。
畢義云年輕時,就是一位闖蕩江湖的俠士,整個燕冀、青齊一帶“社會上”有頭面之人,他全都認識。
“陛下放心,既然是個惡僧,臣絕對不會讓他逃掉,再說,臣那里,還從未出現過不招供之人!”
“朕知道了!”
高殷點點頭,他知道這個畢義云是有些手段的。
畢義云離開之后,高殷就認真思考及檢戶之事,他想,部曲必須要加以限制,不能夠讓豪強坐大,否則會危及自己的統治。
當然,限制過多也不好,這些人能量大得很,于是他又把趙彥深找來,開始重新定規矩。
……
一連幾日無事。
這日,太后忽然派人來叫他,說有小事要商量。
高殷來到東閣含光殿面見母親李太后。
咦?小皇后李難勝也在這里。
準確的說,李難勝目前還不是皇后,她從前身份是太子妃,尚未正式策封,不過這并不影響她的地位。
雙方行禮見過面,高殷心想,莫不是冊封皇后之事?按理說也差不多,此種禮儀與年紀關系不大。
“道人,關于冊封皇后一事,娘看,可放在秋日,現在日子越來越熱,娘也無心思準備此事,你看如何?”李太后說道。
“一切但憑母親做主就是!”
“好,此事就這么定下。另外,娘聽說,你前幾日曾經微服出宮,還遇上了強盜,這可太隨性了,下次絕對不行!
這可并非娘不讓你出去,而是過于冒險,此次就是明例,只要帶上足夠衛隊,你隨時都可出去!”李祖娥臉色變得十分嚴肅。
高殷一聽,暗想,看來今后若要微服就不好辦了!
究竟是誰告的狀?下來要查一查,真豈有此理!
“母親放心,下次兒若出宮,一定向母親請示!”
“娘這也是為了你好,鄭子默、祖珽、娥永樂等人未盡到監護職責,娘要對他三人進行處罰,每人罰俸一季。
至于那南人顏之推就免了,他俸祿本就低微,若再處罰,養家就不夠,到時又有讀書人要怪我刻?。 ?p> ?。窟€要處罰他們三人?母親也太認真了吧!
高殷一聽,只得暗自搖頭苦笑。
北齊官員俸祿,其實非常低微,這可能也是很多官員貪污腐敗原因之一。
當時,俸祿按照散官級別定額,但必須擔任具體職務才給俸祿。
比如,正一品官不過才八百匹布帛,從一品七百匹;
顏之推雖然是從五品職官,但是只有從七品散官,因此按照從七品給,一年收入四十匹絹帛。
這些絹帛是分成三部份支付給官員:絹帛、粟米、銅錢各一份。
四十匹絹帛,如果換算成銅錢,就是二十貫左右,這點錢雖然對于普通農民來說很不錯了。
不過對于一個沒有房子的京官來說,絕對是要扳著指頭數著用的,半年能吃上一回肉就算好的了。
唐代官員俸祿比這標準高好幾倍,很多官員還覺得清苦不堪、無法度日呢!
“道人,還有一事,就是臨漳縣薛紹基,聽說你罰了他五萬貫用作修建運河,這也是該他咎由自取。
不過,既然處罰了他如此多財物,娘以為,就不能再讓其長男到徐州當什么隊副,人家也是出身名門,按照慣例怎么也得從八品以上,更別提還捐了五萬貫。
娘以為,如今大齊還是要仰仗高門大戶,因此,不如讓薛大郎到北鎮當幢副,品級高一些,你看如何?”
?。吭瓉磉@才是母親今日找自己的重點!
看來,薛紹基肯定是找過了他的親家張保洛,然后走了母親的門子。
思路如此清晰,厲害!
母親也聰明,表面上給薛大郎升了七品官,實際上北鎮風險更大,若打了敗仗,即便不死,也很容易當突厥人俘虜。
這種小事自己不好反駁,于是他說道:“兒同意母親之見!”
李祖娥嘆了一口氣,說道:“道人,你是不知道,現在有人盯上了你大舅父,說他貪贓枉法,這讓娘也很難辦……!”
大舅父就是母親的兄長,皇后李難勝的父親。
高殷一聽,不由得一驚,心想,這些大族豪門人果然不好惹,反擊力度可不小。
不過,這才是政治,我喜歡這種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