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十策
可卻也未能立時答允什么:“就算你真的照顧諸兄弟,可是孤還是不能答允你什么?”
端曌復笑道:“其實,也是為的姑姑好。姑姑想想,旁人即位,如若家國寧。西京與東秦自然會聯手索取利益,若起刀兵。以地利之勢,最先消耗的可是您的實力。端碩也好十六弟也罷,登基之初必定不會消耗自己的兵力。”
綺江仔細思量,順州與兩國比鄰,的確是要地,且無地利可以阻隔。如若端碩或者十六皇子棄車保帥,最先受損的便是自己的封地。
“難道你登基稱帝就能避免兩國結盟圖我月氏?”
端曌不在跪拜,起身坐在一側威嚴肅穆。一雙眸子冷得仿佛能將周圍的人凍住。
“不錯,上奉先女皇遺詔,中承父皇親自禪位,下安百姓官員之心,皇親自保為上,皆以為我無甚實權,才更好維持各方平衡。只要內無亂,外就無可乘之機。端碩即位,廢太子是否會不死不休?那些深受荼毒的百姓是否會心有反意?端碩弱點太多,皇后一族狼子野心。平衡之術,富強之道,姑姑自然是明白的。”
綺江想了想道:“就算你說的有理,孤看著母皇份上愿意舉薦你。可出兵圍城,孤絕不同意。”
端曌復示意身邊的人取出一方小冊,呈到綺江手中。綺江見了那冊子,竟然激動得微閃淚光。那是年輕時候提出來的強國十策,重農,強商,促天下往來直道,監察史直通天聽,金吾衛暗訪朝臣,變法,鹽漁林礦皆歸國有,天下之財用于天下。
“姑姑當年提出的這些,祖母并非半點未曾思慮。只是當年,家國雖興卻不足以承擔這些龐大的支出,各處人才也未能盡用。”
端曌看著她的表情微妙變化,由動容變成熊熊燃燒的烈火。她如何不懂得眼前的姑姑的政治抱負,否則又怎會以十數年時間將貧苦的順州打理成隱富之省,又這般深得民心。
一個人,戰立在權力地位的巔峰時,就會想實現一些偉大的理想。而遺憾就是明明知曉一個策略能夠做到許多事情,可是卻始終未能實現。這無關權位野心,志與自己心里的一點不甘關聯。
綺江書寫,林林總總十分詳盡,只要銀錢足夠,必定能夠快速的讓國家恢復生機。可是當初提出時,觸及了世家的利益,遭受了很大的反對,就算是女皇也不能全力實行。她覺得心底有一口憋了幾十年的氣,順不過,但是若是這理想的一切實現呢?
“孤只問你一點?靡費銀錢米糧,你從何處能得到如此龐大的財富?”
端曌道:“一個字,搶。珠玉黃金是東秦所喜的,西京最多。米糧等物,秦與南詔不過十錢一旦。而咱們天山里頭出的藥材,當飯吃也吃不完。北越許多駿馬良駒,卻缺乏藥材。只要時間配合得當,凡缺的都能搶過來,凡沒有的皆由朝廷憑空創造。士族財富極多,卻無仕途,立時就是用人之際,有的是他們效忠的時候。如此,不懼姑姑的十策無用武之地。”
“你說的都有理,可是實現這些得許多年。許多年啊,權位可是容易使人移了本性。”
端曌從發間取下一枚鋒利的簪子,劃破指尖道:“南榮曌對天起誓,若不能實現姑姑所述十策強我月氏,便受天雷刑法萬民唾棄不得好死。”
綺江令人扶她起來,將冊子還她道:“十策興國,一直是孤畢生所愿。既然如此,孤出兵助你,也會知會朝中官吏地方士族,不過端曌。二十年間,必定要強大我月氏,如若此番失敗,孤還是會自保為上。到時候,別怨姑姑無情。同樣,只要這十策開始施行,姑姑必定會傾盡全力助你。”
端曌起身行三拜九叩之大禮:“端曌必定不負姑姑,不負列祖,不負畢生所愿。”
綺江扶起她:“還備了其它吃的,現在也是時候嘗一嘗才是,你必定也餓了。”
言畢,宮人們撤下原本的食物,先上了一道銅盆中藏銀絲碳火,上扣一只銅鍋又隔成四角,各注入不同湯汁。一味南疆紅酸,一味清油麻辣,一味清水姜片,一味菌蘑。復又鮮魚捶打成丸,蝦肉剁碎成泥,螃蟹去殼取肉置于清姜之中。牛肉薄片滾于酸湯之中,各色食材混入麻辣里頭,菌菇之內上置雞肉數塊。
復端上一盞素菜湯汁,回味悠長。且伴著應季的草莓釀造的酒水,玉蘭花瓣裹著的蔬菜絲,既有農家樂趣也有富貴至極的美味鮮香。
酒過幾盞,綺江對她的事有些好奇,借著酒勁頭問道:“為何你府上這么些駙馬的姬妾,你倒是大方。孤可不容許這些事,旁人還以為你忌憚了王家。”
端曌飲下一杯酒,緩解心底空落落的地方,伸手往空氣里握了一把,想起久遠前的事情,落夕湖的魚,大漠的星空和酒,那樣好的日子,再也沒有了。
她借著酒意道:“我與駙馬多年來,相敬如賓。也只有相敬如賓。正是這般,所以駙馬有多少人,都是無所謂的。不但無所謂,甚至替他歡喜。咱們南榮家的孩子,姓南榮,妾室的孩子,養在王家自然是隨家族姓。也是安慰了他家。何況姑姑,你我皆是皇族,最不能的,就是宥于這些小事。姻緣如此,一生皆如此,并不是所有人都會有先女皇與姑姑的好福氣。”
“不錯,南榮家的女兒們,個個巾幗英豪。”
說吧,二人皆笑起來。
晚些回去,駙馬已經在書房等候良久。端曌一身酒意,神色是少有的得意:“綺江姑姑已經同意了,你那邊呢?”
他將她攬在懷里,輕輕在他耳邊道:“皇叔見到你與綺江姑姑一起,又見了那些證據,早以為滿朝支持你。方才探子來稟,皇叔星夜入宮就是舉薦你。現在有他二人這般推動,咱們都不必擔心什么了。”
她掙脫開來,臉上紅撲撲的一片,笑道:“孤從不擔心,皇叔哪個墻頭草。駙馬,你知道這一天,不,還未到。孤等了多少年,絕不容許有半點差池。不惜一切代價,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一個都不必留下。”
駙馬王衍見她有些醉了,將她的頭發撫到腦后,吩咐玫德進來伺候。
至少,兩個人也是生死相依了,有的信任大可簡單。
玫德悄悄問道:“夜深,駙馬是回書房還是?明日公主問起,奴婢好稟報殿下。”
他看了看新出生的孩子的方向道:“去看看宋姬,明早你讓堇妤前來給公主請安,這孩子許久不見母親,心里惦記。”
玫德答應著,又取燈盞送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