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裊別開臉,不敢再去看秦俞,仿佛真的戳到了她的心思,無法面對。
秦俞嘴邊的冷笑更甚,哪怕徹底不再奢求父母的關愛,說這番話的時候心中也毫無波瀾,但仍是因為女人的心虛不禁嗤笑。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敏銳地聽到了聲響,回頭望去,一白裙少女手扶著墻壁,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一步一步,撞擊著他的心房。
“你怎么來了?”秦俞那點不悅立馬散去,因為看見少女的喜悅充沛了整顆心,頓時甜得膩人。
“來找個孩子”落鳶回以甜美的微笑,“秦哥哥在這兒……做什么呢?”
“沒……”秦俞條件性想隱瞞,又想到少女應該早就知道了此事,瞞著說不定少女還會因此降低好感,索性實話實說,“來看看人”
“何院長嗎?”落鳶頭一偏,與愕然的何裊四目相對,“好久不見呀”
“你,你是血族?”何裊不敢置信,那個來孤兒院說是為朋友探望一下的少女,竟不是人類。
……不過也難怪她與小琪聊了奇怪的話題。
她怎么都想不到,少女口中的朋友,會是自己的兒子秦俞。
再稍微聯想一下少女的名字,恐怕不是什么洛鳶,而是……
“你是血族的三公主?”
“何院長果然見多識廣”落鳶拍手說話的功夫,已經走到了秦俞的旁邊。
何裊神情復雜。
當初那個男人帶走小俞時,因為孤兒院的規則,自己是阻止不了的。
當時除了對兒子的不舍外,還有一股莫名的快意讓她爽快地答應了,事后快感退去,留下的都是深深的后悔。
在長時間的悔意中,她才給新來的一個與自己兒子有幾分相似的孩子取名小魚,當做兒子的替身。
她也在這些年里四處找過秦俞,最后都以失敗告終,但若那男人是血族某個貴族的話,自己找不到也是正常的事。
那個孩子現在長大成人,還與公主關系密切,在血族中有了一席之地,再也不是血獵里人人喊打,終日被關在家中,還被抽血的那個怪物了。
一時間,感慨萬分,又涌出無限的悲傷。
“秦哥哥,你還要聊嗎?我想先去找那個孩子了”何裊現在對于自己而言已經沒了價值,落鳶懶得再和何裊說話。
“我和你一起”秦俞本就只想抽空來看一眼何裊,在除了少女面前也不想多說話,巴不得和少女多相處,又本身被女王賦予了職責要待在少女身邊保護她,自然要跟著少女了。
于是不再多說,兩人一同離去。
而何裊目視著兩個人離去的身影,偶然間捕捉到秦俞看向少女眼神中的溫柔,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真實有溫度的柔和,壓抑著聲音,低聲喃喃,“小俞……你一定要幸福”
媽媽對不起你,沒能做個合格的母親一直保護你,沒能給你幸福的童年。
現在你長大了,有了喜歡的女孩子,媽媽只有祝愿你,能和她幸福地在一起,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無力地閉眼,眼角滴落下一滴淚水,“你看到了嗎?我們的孩子……長大了”
“何裊啊,你的孩子,真的成為了像他父親一樣優秀的人”寂靜中,隔壁又傳來了感嘆的聲音。
女人刷的一聲睜眼,臉色陰沉,“劉長老,我敬你是前輩一直以來沒說什么,但你最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我”
“招惹?”老人笑了一聲,“這話說的,仿佛我才是殺人兇手”
“難道不是你嗎?”何裊冷笑,眼中流淌著化不開的恨意,“都是因為你們這些偽君子,毀了我們一家人——”
“害我丈夫喪命,害我兒子從小不幸,害我一無所有!”女人一個飛撲,兩手握緊牢門鐵欄,撕聲裂肺。
“都是因為你們!你們這群早就該死的人!明明當初是你們惹的禍,憑什么要我們為你們承擔!”
“他是一族之主,理應承擔責任,再說這都是為了大家好”老人一副理所應當,“犧牲一人換全族,有何不好?”
“這就是你所謂的大義?”女人氣得渾身發抖,“最后呢?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沒有得到,但他永遠留在了戰場上!你們什么都沒有損失,可有誰,來為他惋惜!”
“怎么沒有了意義?”老人陰陽怪氣地發出刺耳的笑聲,“意義,這不就有了嗎?”
“意義……?”何裊喃喃自語,“難道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你還覺得有意義嗎……”
驀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圓又大,聲音發抖,“你……你原來……”
老人笑得更加不加收斂,“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最后的勝利,是屬于血獵的,哈哈哈——”
至于老人后面是否還說了什么,何裊已經沒有精力去聽了,此刻她的大腦一片混亂,那一直以來困擾她的一些問題,終于得到了回答。
想哭哭不出眼淚來,甚至還想笑,笑得心尖隱隱作痛。
半晌,她又縮回了墻角,出神地望著門外兩人離去的方向。
小俞……你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像你的父親那樣,成為血獵的犧牲品……
上天啊,求你保佑這個孩子,一定,一定不要出事……
落鳶和秦俞走到了牢獄的最深處,與外面散發著惡臭和哭鬧聲的牢房不一樣,這間牢房的房門和普通人住的沒有兩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正常的房間。
但,這里其實是為一個小女孩,專門準備的囚牢。
“三殿下”守著牢門的血族看見兩人愣了愣,下一秒堆上笑容迎了上來,“您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這個孩子”眼看血族為難的表情顯露,落鳶擺擺手,“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有秦哥哥保護著我的”
秦俞來血族已經一周了,雖然還有很多人不知道他是誰,但畢竟他也是捕捉血獵的參與者,還是落鳶的護衛,故而得到的權利不少,能來牢獄就是被賦予的權利之一,把手此處的血族都認識他。
血族再三考慮,還是同意了,將門打開。
落鳶推門而入,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床上發呆的女孩。
她膝蓋彎曲,蜷成一團,手腕上銬著有一段鐵鏈的手銬,在這里的人都是這樣,但相比之下,不是什么淡薄的一層被子,而是一張柔軟的床,光線也好得多,還有零散的一些裝飾物。
“小琪”落鳶輕聲喚道。
聽到熟悉的聲音,女孩朝門這邊望過來,看見少女的第一眼,露出了驚喜的神情,而后發現了什么,又縮得更加厲害了,“你不是洛姐姐,你是誰?不,不要看我……”
落鳶聞言,將聲音放得更緩更輕,“小琪,不要怕,我就是洛姐姐,讓姐姐看看你好嗎?”
小琪這才又小心翼翼瞄了幾眼,確定了少女就是她的洛姐姐,頓時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掉,“洛,洛姐姐……”
落鳶走過去,將女孩攬入懷中,順著她的背一下一下地安撫,“我在”
“洛姐姐,你是血族嗎?”小琪揣緊少女的衣角,緊繃的神經竟松懈了幾分,任由誰都看得出來,她對少女的依賴。
“是啊,我是血族”落鳶伸手,拭去她眼角的一滴淚水,“對你隱瞞了很抱歉”
小琪搖搖頭,“如果當時洛姐姐說了出來,大家那時候都會害怕的……但是現在,我也不怕洛姐姐”
女孩昂起頭,用一雙水汪汪的紅寶石眼望著落鳶,無不宣告著在她身上發生的改變。
被何裊注射了藥劑,沒有成為血獵,而是成為了血族……不,并不,應該說是,一個全新的出現。
不是處于失敗品與血族中間的血獵,而是處于血獵與血族之間,更進一步的存在。
也就是血獵夢寐以求的,在異于常人體質的基礎上,獲得的血族特有的異能。
雖然她也有血族的紅眸、獠牙,不過血液的味道,卻是讓血族反感的,女孩的特殊性被洛奕發現后覺得有趣,故而沒有殺她,選擇帶回來單獨關押。
或許,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