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寸步難行。
但不去洛倫爾城更加不行。海族上岸襲擊村莊,這已經是相當嚴重的事態,必須第一時間告知帝國裁決廳,讓他們展開調查。霍姆農場的廢墟看似沒有什么線索可尋,但若有痕跡鑒定的法師在場,定然能夠得到許多普通人無法察覺到的信息,因此不能拖太久。
否則等到痕跡散去,那就真的什么都查不出了。
因此,蘇文決定輕裝上陣。
他和羅迪兩人,帶著兩匹馬就向洛倫爾城趕去。一路上可謂艱難險阻,原本的山路已經被大雪覆蓋,深的地方甚至沒過膝蓋,有些陡峭的上坡路,馬匹都只能艱難攀爬。原本全速兩三小時就能到達的路程花了數倍時間,一直到太陽落山時,蘇文才看到遠處的城市輪廓。
也許是天氣原因,這座被大雪覆蓋的城市,總有種黑云壓城的壓抑感。
進入城市,這里的氛圍,和上次離去時的熱鬧截然不同。沿街許多店鋪關門,家家閉戶,偶爾有行人路過,也是神色匆匆,蘇文還看到了龐大的商隊,載著滿滿的貨物和家居離去,比起運輸商品,更像是在撤離。這樣的氛圍,根本無需言語,蘇文就能感受到事情的嚴重性。
“羅迪,受到海族襲擊的,很可能不止亞蘭鎮。”
他神色凝重道。
“我感覺到了,大人。”
年輕的騎士擦了擦鎧甲上的雪,凍得直哆嗦,在剛才的行程中,好幾次為了通過封閉的道路,他使用斗氣清掃路面,幾乎已經把能量花光,現在根本無法抵御嚴寒。
“我們該怎么辦?”
“按原計劃,先去裁決廳。”
兩人穿越外城區最繁華的街道,現在這里已經是冷冷清清,與之相比,內城區倒是沒那么安靜,但大門緊閉,似乎正在戒嚴,門口重兵把守,城墻外還有巡邏的隊伍。蘇文和羅迪被攔下,在說明了來意后,對方似乎并不意外,而是反復檢查了兩人身份,才終于放行。
“長官,這里發生了什么嗎?”
蘇文終于忍不住,對負責把守該處城門的軍官問道。
“子爵先生,不該問的別問。”
對方很不耐煩,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滾蛋。
蘇文也沒有多問,對方的態度已經讓他得到了最重要的答案,那就是現在的洛倫爾城,處境同樣相當不妙,很可能是發生了嚴重的惡性事件。否則,這些明顯屬于帝國直屬的軍團士兵,不應該出現在這座城市里,而應該待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軍區。
趕到裁決廳時,只見這里人滿為患。大量風塵仆仆的騎士和差役聚集在大廳,擠得亂作一團,不少人身上都沾著雪,看樣子都和蘇文一樣遠道而來,他們大多面露不滿,或在對接待人員大聲抱怨,或聚在一起低聲交談,空氣中充滿了焦慮與沉重的氣氛。
由于蘇文作為子爵,立刻得到了專人接待,但他仍然知道,大廳里的這群人,恐怕來意都和自己相同,只是他們的領主沒有親自來而已。
幾分鐘后……
“事情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了嗎?”
蘇文開門見山,對眼前接待自己的年輕書記官問道。
對方表情和他一樣凝重:“子爵大人,這幾天,整個沿海地區都快亂成一鍋粥了。海族像是瘋了一樣襲擊沿岸港口和村莊,越來越多的領地遭到洗劫,之前雖然已經有了不少預兆,但誰也不會想到,他們竟敢如此窮兇極惡,相信你們也是為此而來吧?”
“沒錯,是亞蘭鎮的一座沿海農場,幾十個人或死或失蹤,你們能否派人……”
“恐怕很難,大人。裁決廳早就忙瘋了,各個裁決長官都已經好幾天沒合眼,奔赴各個受災地。但受到襲擊的地方太多了,您只能現在先登記,等我們有人手,會第一時間趕去。”書記官似乎早已料到蘇文下一句會說什么,接著說出堵上了他的嘴的話,“我知道您那邊十萬火急,但看看大廳里面的人吧,他們每來一個,就代表有著同樣緊急的情況,否則誰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專程趕來。現在已經進入非常時期,就在前天,城主大人已經宣布進入戒嚴狀態,在這種時候,一切都得按程序走。”
“……”
蘇文臉色很難看,沉默了好一會,才問道:“帝國呢,就沒有采取什么行動嗎?”
“據說帝國軍法師戰團已經在路上了,但具體什么時候到就不知道了。放心吧,領主大人,您把事情跟我說清楚,然后安心回去等消息,帝國不會坐視不理的。我可以保證,只要情況允許,裁決官會第一時間出現在亞蘭鎮,甚至如果條件允許,還會有一支分戰團被調到亞蘭鎮保護安全。”
對于這種虛無縹緲的承諾,蘇文只是不置可否,但對方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他再提出什么要求,就有無理取鬧的嫌疑,畢竟若情況確如他所說的一樣嚴重,那么現在最頭疼的,只能是帝國裁決廳本身。他讓羅迪留下,跟這名書記官交代具體情況,然后一個人離開了裁決大廳。
隨后,蘇文捏碎了一個通訊符文。
這東西是當初襲擊自己的三個人中,那個名為查理·喬伊斯的宮廷法師留下的。蘇文當時一眼就看出,在這三人當中,唯獨這個人,更值得利用,不但沒什么背景,而且極為重視自己的職位,很容易被制約,因此他專門問他要了通訊符文,在要在感應范圍內捏碎,就能夠向他發出地點信息,把他喊出來。至于其他兩人,他根本沒指望,尤其是阿波菲斯,這人腦子不太好使,還是離遠點為妙。
而且蘇文現在要做的事情,是了解洛倫爾城到底發生了什么,恐怕也只有身為宮廷法師的查理·喬伊斯,能夠對自己有所幫助。
半小時后,一處隱蔽的酒館里,蘇文見到了臉色不太好的查理。
能好才怪了。
“請坐吧,我不是為了刁難你才把你喊來的。”
蘇文倒是很客氣,絲毫沒有因為捏著對方的把柄就得意忘形,他親自為查理要了杯貴族才能喝到的特調雞尾酒,然后說明了來意。
“我喊你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問一下你,洛倫爾城發生什么了?”
查理想發火又不敢發火道:“還能是什么事,最近海族都快鬧瘋了,整條海岸線都已經不安全,說不定再過幾天,連洛倫爾城的港口都要被他們襲擊。宮廷法師團也已經進入了戰備狀態,您喊我出來倒是輕松,我可是冒著很大的風險才溜出來的。”
蘇文皺眉:“我問的是洛倫爾城,不是周邊領地。”
“沒什么啊?”
“胡說,帝國直屬的軍團都入駐了,還有那樣嚴格的出入篩查,以及嚴密的巡邏,是在防備什么?用“戒嚴狀態”這種理由騙騙外人還行,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城里出事了么。”
“這……”
查理面露難色。
“我們簽過協議,絕不能泄密的。”
蘇文頓了頓桌子,對查理沉聲道:“我可是帝國子爵,有什么不能告訴我的?這事非同尋常,我猜測與海族有關,我的領地剛剛才受到海族襲擊,必須知道現在的形勢究竟如何。還是說你覺得帝國裁決廳現在忙不過來,沒工夫在意你襲擊我的事情了?”
“好吧,我說、我說還不行么……”受到威脅的查理的臉都變成了苦瓜,他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又伸手畫出一個小型的隔音結界,這才開口道,“您沒猜錯,是海族的事。一周前,它們的間諜混入了內城區,竊取了不少機密資料,還殺了好幾個人,關鍵還跑掉了。這件事要是宣揚出去,必然會引起巨大恐慌,因此城主宣布所有知情者都要保密,在帝國戰團到達之前,對洛倫爾城嚴防死守。”
“嘶。”
蘇文聽完,倒吸一口涼氣。
之前他就已經隱約猜到了類似的情況,但聽查理親口說出來時,還是不由得感到震驚。短短幾個月時間,海族的威脅已經嚴重到了超乎想象的程度,之前蘇文還以為,上岸襲擊已經是它們做出的最大膽的事情,但現在看來,它們的膽子比自己想象中還大。
這可不妙。
“放心吧,不過是些臭魚爛蝦,等帝國出手,一切就都結束了。”查理對此倒是很樂觀,拿過侍者遞過來的酒杯,深深抿了一口,“別看現在鬧得歡快,依我看來,這群海族是有一段時間沒被修理了,等老國王被惹毛了,直接派來幾支精銳魔導師戰團,像兩百年前那樣深入海底把它們殺一遍,也就老實了。”
蘇文點了點頭,但仍然沒有安心的感覺。
畢竟這可是領土侵略,對一個國家而言最嚴重的挑釁,現在的帝國處于和平狀態,又不像兩百年前種族戰爭時,抽不出精力管顧。且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海族早有這樣的苗頭,為何等到如今事態爆發,帝國的反應都如此遲鈍,莫非真的是和平了太久,已經忘記了危險?
但愿真如查理所說,此時的帝國已經反應過來,即將出手吧。
不過,無論帝國那邊如何反應,至少自己知道了海族究竟猖狂到何等地步。這樣看來,比想像中還糟糕,亞蘭鎮的處境將會十分不妙,那群海族很可能卷土重來。或許帝國能夠解決他們,但在這之前,自己必須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不能完全指望前者。
蘇文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
“再會。”
蘇文告別了查理,提前離開了酒館。
當然,那杯酒他并沒有付錢。
在確定了自己要得到的答案后,他反而一刻都不想再停,要和羅迪匯合,返回亞蘭鎮,并作出布置。事到如今,也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但剛回到裁決廳,蘇文就看到了熟人。
“阿萊耶子爵,我正打算找你呢。”
“安茲子爵,我正打算找你呢。”
兩人同時開口,內容竟然出奇的一致。